十一、商海沉浮
老李第一个给我一个5000元的计划单，我就按老李吩咐到市五交化批发部按计划单开好货，直接送到毛纺厂，就这样几个小时，这买卖就做好了，虽然批发和零售的差价只有15%，还要打点采购一点小费，但来得挺容易。那几个采购员也都很讲信用，陆续都有单子送来，尽管店面门没有开，但生意倒是不错。
唯一让我感到头痛的还是那些采购员，他们隔三差五地来找我，少不了要酒饭烟茶招待，这么来的勤快，我也盘算没有多少油水了，但又不敢得罪。想来想去，还是进一些货来把店门开开，不管怎么说，总要多买些东西出去。
思源路市场刚开始，尽管门面租的差不多了，但真正开门的并不多，所以人气不旺，店里零售出奇的不好，几乎连营业员的工资都保不住。看来暂时维持的业务还要靠各单位的采购员，我也想到了要自己出去跑，可以借助以前给各单位做过工程的关系。
连续几天跑下来，几乎把有点关系的单位都跑完了，但结果很不尽人意，虽然有点零碎单子，利润算起来还不够买烟的钱。出现这样的局面当时真的没有考虑到的，当时把希望寄托在采购员身上，没有想到的是在采购员身上赚不到钱，真的叫人骑虎难下。
想去找阿姐和赵妹商量，看她们又上班又打理生意，挺忙碌的，不忍心再去扰乱她们；想不干了，这面子怎么下得了？服装店搞几天不干了，五金店又转手别人不笑死你？况且不干这个又去做什么？回去做油漆？说实在真的不愿意再去做手艺。先耗着吧，市场总会好起来的，看那边乐育路市场开始不也是冷落无比，看现在人气旺的没得说。其实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转眼又要过年了，家里也没有人，加上形势不好，我也懒得回去了，年夜饭就在阿姐家吃，初一又到赵妹家吃，有她们两个，我确实也不觉得寂寞。
阿姐和赵妹知道我混得不好，要把服装店还给我，但我执意不要，我明确告诉她们，既然是放弃了，就绝不回头的。她们了解我，也没有多劝，却私下去替我活动，给我找了好多单位，拉了不少定单，使我的店得以勉强维持下来。
我也怀疑自己的能力，似乎离不开阿姐和赵妹，为什么没有她们就不行了呢？我下意识地尽可能不找她们，也试图通过自己努力来改变现状，来证明自己。
今天营业员请假回去了，我自己在值班，因为生意不好，所以开门很迟，刚开门就碰到熟人，他姓金，比我大三岁，所以就叫金哥，是给他油漆过家具认识的。他在陶瓷厂上班，家就在我店面后面，一道围墙之隔。他说他找我很多次了，就是没有看到我。
原来他父亲是国民党军官，前一阵落实政策了，安排到厂劳动服务公司，因为无法和其他人配合工作，所以公司给他一个门面经营一些杂货，外面的生意不好，就靠厂里给一些单子混日子。老爷子不耐烦这样的日子，自己回了河南老家去了，所以厂里照顾的一些单子都是金哥在做。金哥也无心打理生意，找我好几次，想把这些业务给我做。
天上掉馅饼了，我当然高兴，知道金哥喜欢来几口，就约定中午去西门口酒楼，让他带几个朋友过来凑数，也是无意中多认识几位朋友，却做成一笔大的交易。这些偶然的成功确实对我以后的创业增加了不少信心，我坚信天无绝人之路，我坚信总有柳暗花明，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趴下。
中午金哥叫来一起喝酒的朋友，一个是西北橡胶厂车队队长老牛，另一个是司机小胡，他们都是好酒量，我知道不是对手，就只有殷勤相劝的份，喝到八分他们怎么也不喝了，说下午要去拉一车棉纱回来。我问他们橡胶厂也用棉纱？他们告诉我是车队擦车用的，每个月要用掉2吨。我问他们一吨多少钱？“四千”小胡脱口就说了，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国棉二厂废品仓库曾问过保管，好象只要两千四。
突然一阵惊喜，我也打起精神倒满酒起身敬他们：“喝酒，我也舍命陪了，下午棉纱我包了，保证给你们搞来。”
“你有棉纱？”他们还不信。
“放心好了，咸阳有一厂二厂八厂，还找不到几吨棉纱，喝酒！”我说着自己先喝了，他们也稀里糊涂跟着喝了。
在酒桌上虽然没有明确敲定，出了酒楼，我就让他们去金哥那里先休息，我去找棉纱，他们见我这样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跟金哥去了。我看时间已经两点，上班了，就直奔二厂废品仓库，保管老王我是熟悉的，他带我看了样品，原来有好多种，擦车的棉纱不需要长的，所以只要1600元/吨。
我回来让老牛去装棉纱，老牛真傻了眼，看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很为难，小胡乘着酒意就把话挑明了：
“棉纱我们是有约定的，我们经常在外面混，没几个外快也不行啊，几十块的工资能做什么呀？我们定的棉纱每吨他们要返回800的，你定的价格可以做吗？”
“这个我知道”我拍着小胡的肩膀说：“我给你开四千的票，你给我三千就是，钱是大家赚的，我们弟兄还不好说。”
“好！”老牛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们浙江人就是爽快！这生意和你做定了，一个月2吨，两个月送一次，今天我们车在，就自己拉了，先装4吨。”
货走支票就开过来了，半天时间就赚了5600元，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做的最快最大的一个买卖，想着以后不断有这样的买卖，稳住关系是第一啊。金哥这里我给他200元，他推了好一阵才收下，保管员老王给他200元红包，老头子是笑的合不拢嘴。过几天我又买些东西专程到橡胶厂拜访老牛和小胡。以后哥们也隔三差五地聚聚喝两口，所以这个生意就是铁打的，直到我离开咸阳为止。
多了这个生意，我的信心又回来了，主要是让我看到了商机，咸阳那么多纺织厂，他们居然不知道棉纱的行情，那么可以判定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你只要用心去找就一定会发现更多赚钱路子。也感谢毛主席的计划经济让他们只知道等着上面分配，不知道自己去找，好多人都说那年代的生意好做，大概就是历史制造的机会吧。
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要到五金公司去踩踩点，把他们的货源摸个清楚，开票的燕子相对比较熟悉，就向她打听相关情况，她告诉我，他们的货都是由省公司调拨的，他们自己也没有门路去进货，特别是电视机、电风扇等家用电器都十分紧俏，要是谁能搞到货，他们可以包销。
我回来马上寻找生产厂家，其结果很让我失望，一般厂家都是根据指标计划生产的，出来的产品全部被省公司调走，他们自己也没有多余产品。后来一个老采购告诉我，浙江有很多乡镇企业，他们的产品没有列入国家计划，你是浙江人回去看看，或许可以。
来到浙江，走了很多地方，果然找到很多乡镇企业，第一批货是100台海鸥牌落地风扇，顺利成交后，我的心里有了底，接着其它五金工具材料、自行车等货就源源不断地进来，后来 连茶叶也销进了烟酒公司；日杂公司还找我搞化肥农药。
可惜好景不长，在我得意的时候，也是疏于管理的时候，到山西采购农药的人为了自己私下牟利，竟然拉回两车假药，没收罚款不说，还把我自己都送进了拘留所。好不容易出来，税务局又来查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风。在这节骨眼上，老家谈的对象又来信告诉我，质疑我在外面的生活作风。原来在咸阳的同乡手艺人很多，回去说我进出都带漂亮女人，反正坏话说完了。这件事后来我才知道，是第一个跟我学手艺的叔叔，为了把我的女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外甥，所以添油加醋，给我造谣。害的我当时一气之下离开了咸阳，彻底放弃了事业基础。也就因此告别了商业。
十二、 蹉跎岁月
离开咸阳，确实有些冲动，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只想摆脱谣言，就那么简单，没有想到的是谣言是无法逃避的，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给我带来了一段心酸的漫长的蹉跎岁月。
在外面转辗了两个月，没有收获，无奈之下来到高陵县，我一个老乡在这里做油漆，一个工程需要美术工，已经多次求救了，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做完美术的活，一晃又过年了，老乡们都回家了，我这样落魄，家里也没有牵挂，所以决定不回，就住在油漆工租住的房子孤零零一个人过年。
元宵刚过，就有人找到这里要叫木工做家具，原来是东门锯板厂王老板，他儿子选定了日子要结婚，急用，可木工都没有出来，他怕等不及，就一定要我去做，我是锻炼了不错的木工基本功，但成品家具没有做过，心里确实没有底，不敢贸然答应。可王老板不以为我不会，他只以为我偷懒不想做，所以坚持要我去，正好木工的工具也丢这里，我就耍了一回大胆。
给王老板的家具做完，居然他很满意，这简直给了我很大鼓舞，我就顺便在他的锯板厂找了几块硬杂木，开始自己制造刨子锯子等木工工具，等木工回来了，我自己也有工具了。刚开始新的生活，热情比较高，所以也积极做了几档生意。但时间长了，我也感觉疲倦，觉得就这样回到手艺人行列于心不甘，就积极在搜索相关信息。
一天偶然看到一篇报道，介绍北京星火科技研究所所长郭湘泗的事迹，深受感动，便积极联系，很快收到了大量的资料，全部介绍致富信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项目，觉得全部很好，真是如获至宝，加上星火科技的牌子，我深信不疑，就加入了北京星火科技协会，并顺利成为研究所的一员，负责在当地推广科技项目。
其实搞这些不用培训，看看资料我就会，做起来比做木工油漆要得心应手，很快我的科技服务站就成立了。先到西安《农家信使》报做了一个月广告，联系印刷厂印制了专用信封，就开始销售技术资料的生涯。
广告的效果相当的好，信件雪片般飞来，多的时候每天要处理100多封邮件，正想找个帮手的时候，从西安突然飞来了一位漂亮姑娘，她叫李慧，学校毕业在家没有事，看了广告就直接找上门来了，我发现她办事干练，有文字编辑能力，就用了她做帮手，鬼才知道我是躲避谣言离开咸阳阿姐和赵妹，谁知又莫名其妙招个美女进来，后来我才明白，谣言是躲不掉的，既然无法躲，就大方一点，不要去刻意躲避了。
和我们联系的人虽然多，但真正购买资料的却不多，所以只能维持收支平衡，无法赢利，我想自己必须上一个适合农村人搞的项目，才能用事实来推动事业发展。
我一个朋友是某乡副乡长，他带头家庭养鸡，取得很大成功，西安大小饭店的鸡基本都来自高陵，受到他的启发，我决定养殖法国白玉蜗牛，于是就来到北京星火科技研究所购买蜗牛种，看到研究所的场面和气派，也见到了羡慕已久的郭湘泗所长，我的决心就更坚定了。在回来的列车上，我购买的蜗牛种居然诞生了好多籽，真是乐开了怀。
第二年春天，我养的蜗牛二代也可以做种了，邮局几个朋友来了兴趣，他们全包了分养。夏天就有产品上市了。看着丰收的果实，我高兴地和北京联系，要求回收产品，北京方面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告诉我，我是研究所成员，负责当地收购工作，收上来后继续供应种蜗牛推广，就地消化。我顿时就有被骗的感觉，经多次交涉没有结果，我想只好自己去找找市场了。
因为销售资料的效益不好，我把精力都集中在蜗牛的培养上了，希望在这里找到突破口，这些时间下来，也是惨淡经营，等我想起来自己去西安推销蜗牛的时候，全部现金只有500元了，我怕推销受到影响，所以只留100元给李慧当生活费，自己带上蜗牛样品踏上了去西安的路。
在西安跑了三天，毫无结果，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回去再做打算，到车站看车还有一个小时，实在太疲劳了，就在候车室椅子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包也不见了，包里有剩下的200多元现金和身份证及几件换的衣服，摸口袋只有3毛零钱。
难道就这样完了？老天就这样戏弄于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感觉？车要开了，我机械地上车，好说歹说总算同意让我先回去再付车费。
我把问题如实告诉了邮局养蜗牛的朋友们，朋友们还能说什么？都原谅了我，老张还高兴地杀了很多蜗牛请我喝酒，当我把蜗牛肉送进嘴里时，说不出是酸是苦，我的眼泪都出来了。临走老张又塞给我500元，让我先拿去应急，先对付一阵，我紧握老张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离开邮局回来，把500元给了李慧，算是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打发她回西安，临走她也哭了。晚上我饭也没有吃，饿着肚子躺在床上发呆，明天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