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傻子(他们说我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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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傻子(他们说我是傻子)“他们说我是傻子,但我年入1300万”

电影《阿甘正传》中,主角阿甘因智力低下受尽欺侮。在苏州吴江区,陆鸿也曾因脑瘫遭受冷眼与嘲讽,他从小被人唤做“傻子”。父亲病重离世后,他不愿做家里的“累赘”,开始走上创业之路。先后创业20余次,陆鸿历经过各类坎坷:找工作遭拒绝、没勇气与女孩搭讪、合伙创业被人“算计”……一次次失败让他一蹶不振。最终在2020年,陆鸿开办的工厂创下1300万营业额,同时接收了31位残疾人员工抱团取暖,他成为网友眼中的“中国阿甘”。5月的一个晴天,「最人物」奔赴江苏,与这位脑瘫厂长聊了聊。这不仅仅是一个与“励志”“反抗命运”有关的故事,复杂经历后沉淀的爱,才是这个故事中更打动人的地方。爱意在陌生人之间传递,像初夏的阳光,灿烂而不刺眼。

“他们说我是傻子,但我年入13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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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攒动的街衢,42岁的陆鸿从不与妻子并肩走在一起。

如果镜头拉得足够远,可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个头娇小的女人在不同店铺间流连,而她身后20米的地方,一位肢体不甚协调的男人始终远远追随。隔着人海,她走,他便跟,她停,他也放慢脚步。

陆鸿是一位脑瘫患者,10个月大时,因一场高烧导致中毒性脑炎。紧急送往医院,命是保住了,言语表达和肢体控制却因此受阻,表情也常常“狰狞”起来。

17年来,他与妻子每次逛街都保持着20米的距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老公是个残疾人。”他歪着脑袋,悠悠吐出这句话,个别字咬得不是很清,却全然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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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显得自己像个“正常人”,出门坐公交时,陆鸿从不使用残疾人专用卡。他怕刷卡后的语音提示。那句“嘀——爱心卡”,会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我怕那些眼神,觉得那一刻所有眼睛都会耵在我身上,像看怪物一样。”陆鸿说。

他的爱心卡早就放在了抽屉最里侧,只有年审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有一次赶上年审,他跟恰好崴了脚的妻子漫步在街头,公交车到来时,陆鸿翻遍了口袋,没找到零钱。

不得已,他摸索出兜里那张卡,紧紧攥在手心。

一个原本走路晃悠的男人和一个崴脚的女人相互搀扶着上了车。语音提示响起后,他低着头往车厢里挪,像一只笨重的靶子,等待无数双“利箭”向自己投射。

“需要什么帮助吗?”

“坐这里可以吗?”

与他顾虑的正相反,几乎所有有座的乘客为他们起了身。

陆鸿的情绪一下变得复杂,感激中涌动着难过。一直以来都是他想多了,所有的“奇怪眼神”,只是自己的敏感臆测。“其实并没有人会嘲笑我,看不起我。”陆鸿告诉「最人物」。

他感念陌生人的温暖,内心的深渊一点点被填起。但与妻子相隔20米的默契,保留到了现在。

在陆鸿眼里,大他5岁的妻子是比“范冰冰还要漂亮的美女”。作为健全人,沈春妹不顾外人眼光嫁给了他,他便处处为她着想,不愿让人对他们的结合有过多的评论和指摘。

守护在她身后20米的地方,是陆鸿给妻子最大的疼爱。

眼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逛街了。去年,陆鸿的相册工厂因质检问题搬离了平望镇东张路。今年3月,他们在原址西北角4公里处觅得新址。三层的小楼,底下就是一家纺织厂,由于环境吵闹和路途偏远,陆续有5人离职。

为维持工作的正常运转,陆鸿与沈春妹补上了3个人的空缺。采访当天,他除了在机器前切割材料外,还要打印顾客下单的照片,9点多钟才匆忙吃下一碗白米粥,那是他一天中的早饭。这个年入千万的厂长,着装朴素,这天,他穿着藏蓝色T恤和黑色长裤,身上略沾有一些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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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内,员工在制作相册 图/东坡一土

一天中,沈春妹跟他轮流交换着手头的工作。休息间隙,她从厨房拿来一支香蕉递到了陆鸿手里。陆鸿没抬头,盯着电脑处理了几份订单后,一口一口,吃掉了那根带着妻子指温的香蕉。

去年,陆鸿的网店在“618电商购物节“收获高于期待的销量,到了年底,终创下1300万营业额。由他们生产的相册,通过网络远销到世界各地。

而十几年前,他还是那个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傻子”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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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却也不是乐天派。

回首这一路的闯荡,他曾长期有过被人看轻或歧视而带来的自卑、封闭心理,随着一步步出离家庭,他在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的天平两端来回摇摆。

小时候,妈妈带陆鸿出门,遇到路人的关注后,总用谎言安慰他,“大家看你是因为喜欢你。”年纪渐长后,他懂得了那种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加上学校里遭同学排挤,陆鸿日益将自己蜷缩在一个隐形外壳中,不轻易与人言语。

这让他又多了个“哑巴”的称号。

漫长的求学生涯中,陆鸿从不上体育课,身体上的残疾让他成为同学们的孤立对象。也因此,他曾一度厌学,但还是在妈妈的鼓励下读到了职高。按照常规的发展,习得一门技术后,可以直接去到学校分配的单位工作。

命运却再次同他开了玩笑。

由于残疾,陆鸿没有被任何一家单位接纳。而此时,他的爸爸因严重气管炎住院,“一针就1000多块。”回忆那几年的家庭变化,陆鸿的情绪低沉起来。

爸爸是副厂长,妈妈是当地有名的裁缝,如果没有幼年时的那场高烧,这将会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家境突变,和睦的夫妻关系也多了埋怨与争吵。

“我不想看病了,在家等死算了,把剩下的积蓄留给儿子,他还要生活。”爸爸说。

“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儿子只是个残疾人,他没有用。”妈妈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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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与妈妈 图片来自网络

偷听到父母的这次对话,陆鸿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他也想成为像爸爸那样的“顶梁柱”,而不是一个没有用的家庭“累赘”。于是赌气般地跑到当地的两家工厂找工作。

六月的天气异常燥热,走到第一家工厂时,陆鸿被门卫拦住了。“他说,这里的工作不适合我,让我走,但倒了杯水给我喝。”

陆鸿着实口渴,一口气喝光了那杯水。

到第二家工厂门口时,杯子还没来得及扔掉。陆鸿再一次尝试跟门卫攀谈,“叔叔,我想……”话还没说完,门卫往他的杯子里放了一毛钱。看他不走,又问道,“是不是嫌少?”说着便又丢了一毛进去。

他被当成了乞讨者。

坐在简陋而嘈杂的工作间,陆鸿回想那一幕。说到激动处,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夏天那么热,突然就觉得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浑身太凉了。”

心灰意冷,陆鸿彻底打消了找工作的念头。

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找工作屡屡被拒的另一面,是命运在催促他创业。

命运,是一个很难被读懂的东西,往往只有智慧最高、或者想法最少的这两类人,才能触碰到属于自己的命运。

陆鸿属于后者,阿甘也是。

年少时期,谎言与自尊陪伴他度过那些被人看轻的日子。

读职高那几年,看到同学们整天骑单车在校内外穿梭,陆鸿也曾略过一丝羡慕的神色。他时常忘了自身的残疾,想要跨坐上去迎风飞驰一番。但自家没有单车,他只好腆着脸跟身边的同学借。

“我以前走起路来像企鹅。”陆鸿自嘲道。得益于长期的康复训练,他后期的步态改善良多。尽管如此,一个身体不协调的人要学骑单车,多少也是个不太现实的问题。

为了像健全少年那样骑行,陆鸿花了一个月做练习。失控的身体常常让他感到绝望,无数次摔倒,又无数次爬起,自己也记不清什么时候终于可以晃悠着在路上“飞”了。

一次骑车返校时,陆鸿不小心摔到了沟里,弄得满身泥浆。怕被嘲笑,同学们问起时,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说了谎,“对面来了大车,躲闪不及就跳进了沟里。”

很多时候,学校像个避风港,得以包纳一个自卑少年直面生活的勇气。伴随着学习生涯的终结,全班50多人都在分配的岗位站稳脚跟,陆鸿却因身体缺陷,成为唯一被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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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在打印相片 图/东坡一土

第一份工作是在屡次碰壁后,叔叔介绍给他的,敲白铁皮。为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陆鸿每天骑单车往返50公里。

行在路上,风刮过成片的青草与麦田。呼吸之间,香气灌满身体,那是陆鸿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轻松愉快的时刻,可以抵消身体上的所有劳苦。每天早上五点钟,他骑车出门,两年之间,下雨下雪从不间断,赶上逆风的天气,路上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但他的工作并不顺利。第一天,刚与同事们见面,陆鸿就遭到了奚落。“他们喊我阿五。因为镇上有个傻子跟我长得很像,叫阿四,他们就把我叫阿五。”

骑车往返并不是最大的困难,被人嘲笑也不是。工作上需要用到一些数学知识,陆鸿不懂那些理论,只好买书来看。还没拿到工资的他,只能每天从妈妈给的饭钱里省一些出来。“起初是把午饭戒了,还不够,又把早饭戒了,一天只吃一顿饭。”

苏州离上海很近,车票只需要八块。每到星期天休息时,陆鸿就去上海买书,终于为做好这份工作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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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残疾的员工在打印订单 图/东坡一土

让陆鸿自我反思的一件事也发生在这个时期。

每天的上班路上,他会经过一座桥。有一天,桥边围了一群人,陆鸿走上前,发现是有个女孩要跳河自杀。这时有个男人指着他对女孩说:“你看看,像他这种人还活在世上,你有什么理由要自杀?”

陆鸿登时僵在了原地。

他又像当年找不到工作那样,再一次感到胳膊上的寒毛竖起来。“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惨,让人这样比喻。”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劝女孩说:“我遇到的困难比你多得多,可我还活着,连我这种人还活着,你为什么要去死?”

听到这样的劝慰,女孩似乎一下想通了。

“她慢慢走了下来,不死了。她不死了,我却难过了。”陆鸿再一次陷入自我怀疑,把自己锁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小的保护壳,接受每一天的心灵问责与审判。

一个星期后,一个男人在路上拦住了他,正是那个当初指着陆鸿给女孩作比的男人。这次,他称陆鸿为恩人,说陆鸿救下的女孩是自己侄女。“恩人,这只鸡已经是我抓的第七只了,还有一些鸡蛋和200块钱,每天我都在这里等着,想要当面感谢你。”

惊愕中,陆鸿心里沉重的石头落了地。那一刻起,“我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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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在修理机器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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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陆鸿的一路成功得益于运气。

他不否认这一点。某次打游戏时结识了一位视频后期制作者,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陆鸿对后期制作燃起了兴趣,慢慢积攒了大量照片和视频制作模板,之后开了一家模版网店,销量还不错。

随之,另一份“运气”接踵而至。

苏州当地一位老人为给老伴一个金婚惊喜,看中了陆鸿网店的电子相册模版,但不懂得如何进行网络支付,于是带着现金找到他家里。

看到来人是一位拄拐杖的老者,陆鸿决意不收。几轮推辞之后,老人带着现金离开了。第二天,那位老人坐着儿子的车再次来致谢,并为他买来“吃的用的很多东西,远远超过购买模版的费用。”

就此结下忘年交。

老人建议他在网店的基础上开一家相馆实体店,陆鸿告诉他,自己并不懂摄影技术。巧的是,那位老人恰好是当地一所老年大学摄影专业的教授,就这样,他学会了摄影,又趁开业初期顾客惨淡之机,利用丰裕的时间自学了PS修图技术。

自助者天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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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上的客户订单 图/东坡一土

陆鸿告诉「最人物」,以前他是一个惧怕拍照的人。奶奶的子女比较多,每年拍全家福时,他都要躲到最后一排,刻意用别人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不想因为自己毁了一张好照片。”也因此,他从来没有一张满意的影像留存。

为了锻炼修图技术,他把自己的照片当作样本,一段时间的摸索后,陆鸿能把自己歪着的脑袋和扭曲的五官修到精致。而每一位顾客的照片,他也修得极为细心。

这种认真的态度为他招揽了很多顾客。一位女士在同事的推荐下联系了他,希望能给自己的孩子拍个百日照。“当时是孩子的外公抱着过来的。”陆鸿说。见面后,老人得知眼前这般形象的男人就是为孩子拍照的相馆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女士亲自抱着孩子来拍照,她的父亲也跟来,坚持让她换一家。僵持不下,陆鸿打了个保证,“如果拍出来你觉得不好,就当免费送你了,如果觉得还可以,随便给个价就行。”

照片出来后,老人主动留下了500元。

第二天,老人又来登门,连声道“陆师傅”。“这次是他自己要拍证件照。”

事情还不算完。大约一个月后,老人再次找到店里。“陆师傅,你拍照真挺好的,人又好,我呢,今年68岁,身体也不是很好,要不帮我拍个遗照吧?”

“你才68岁拍什么遗照?”陆鸿拒绝了他。

接下来老人的一句话,让他久久难以平静,“我要把一生中最重要的照片交给你。”

时至今日,对陆鸿来讲,这都是一桩无可复制的经历,“这件事也让我觉得,只要努力,是会有结果的。”

为了更好地投入生产,去年,陆鸿把挣得的大多数收入用于升级设备,“手不方便就让机器代替自己的手。”

他感慨,“我似乎生来就是个创造故事的人,为故事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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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在切割材料 图/东坡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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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变得勇敢之前,陆鸿曾一度恐于尝试。

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街头手拉手走在一起的情侣,他羡慕得不得了。

作为当地有名的裁缝,陆鸿的妈妈带了一帮女徒弟,“各个都很漂亮。”他想靠近她们,随便是谁都行。甚至还专门从书摊买了本《找对象秘籍》。埋藏心事的日子,陆鸿偷偷学了好多条,“想用在她们身上,但每当看到她们就不自信,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而那些正值美好年华的女孩子们,每次见面都冲他微笑着打招呼,她们会叫他“大鸿”。那是让他感到亲切的一个称谓,每次听到都暗自开心很久。

最终,身体上的缺陷,还是让陆鸿当了逃兵。

“我始终一句话都没跟她们说过,每次都是她们主动叫我。”讲起这段青春隐秘往事,陆鸿一脸忸怩笑意。那些当初的遗憾,早已随着妻子沈春妹的出现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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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妹(左)在与员工交流 图/东坡一土

初识沈春妹时,陆鸿正在她隔壁经营一个修理自行车的摊位,每次一扭头,“就看到那个小美女,挺心动的,但她不理我。”陆鸿想过如何引起沈春妹的注意,但沈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菜摊上。

他给她买奶茶、买水果,有时又帮忙收摊,沈春妹似乎不为所动。沮丧之时,一个中年男人来找他补车胎。陆鸿至今都记得那人在闲谈中说过的一句话,“隔壁是我外甥女,她人很好,长得又漂亮,还没结婚呢,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原来是沈春妹的舅舅。“高兴死,补什么轮胎,我直接给他换了个轮胎。”坐在桌前的陆鸿拍了下大腿,发出一长串朗笑。

后来正如他所愿,喜欢的女孩在他的殷勤示好下与他成婚。也是在后来,陆鸿才得知沈春妹当时的心思,“我以为她对我不感兴趣,其实不是这样,她也在偷偷关注我。所以,勇敢尝试很重要,试了就有成功的可能。”陆鸿强调。

至今他都认为,假如没有当初的主动,很可能会错失与沈春妹的姻缘。

谈话中,陆鸿曾屡次提到妻子对她的意义,“我人生中最对的决定就是娶了我老婆。”这个憨厚的男人把当下的成功归结到沈春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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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与沈春妹 图/东坡一土

这一生,陆鸿最感激两个女人。一个是生养他的妈妈,另一个是在人生低谷期拉他一把的妻子。

成长期遭受冷眼,妈妈给了他最纯真的爱,鼓励他一次次从自卑中站起;创业遭遇失败,妻子给了他最宽容的爱,拉他走出低谷。

早在相册工厂建立之前,陆鸿已关掉相馆跟人合伙创业,不料却被人“坑了一把”,连同所有资产搭了进去。十几年来,辗转于20多个行业,起起伏伏,有过不错的业绩,却也没发大财。陆鸿有些疲累,把自己闷在家里,不敢再生创业之心。

关键时刻,还是妻子的一通话点醒了他。

“陆鸿啊,你想想看,我们做了这么多行业,开了关,关了开,所有理由,你跟我说的都是不适合自己,但我记得你跟我说这个行业是最适合自己的,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了?”

听到妻子语重心长的开解,两人有了如下对话。

陆鸿:其实奋斗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放弃,但我没钱了。

沈春妹:不要紧,我问我妈妈借,你也问你妈妈借一点。

陆鸿:我没地方。

沈春妹:不要紧,我妈妈有一个楼房,给你做厂房吧。

陆鸿:可是我没人。

沈春妹:还有那些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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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鸿一家 图片来自网络

2017年,得益于亲人的帮扶,陆鸿又开始了创业,这一次,他给了所有人惊喜,“将近4年,从最初的20万变成了600万资产。”陆鸿也从当初外人口中的“傻子”变成了“陆老板”。

他遭受过太多不公正的待遇,也感受过这世间最温暖的爱。小家吃饱后,陆鸿又关注起身边残疾人的衣食饱暖。

他要将这份爱传递出去。

在他的工厂,42位员工中,有31位为残疾人。他们都曾经历过人生的灰暗时刻。陆鸿说,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他愿意给他们机会,使同他一样的残疾人都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以前都是为自己、为家庭干活挣钱,现在觉得如果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让他们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是很重要的事,也是最想做的。”

这几年,在陆鸿的相册工厂,设立着一条隐形规则:以招收残疾人为主。听说陆鸿的事迹后,他们大多慕名而来,也有经熟人介绍来到这里,最远的来自江西。

吴劭成是去年3月份过来的,他今年24岁,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大病,导致了双耳失聪,只能靠辨口型和打字进行日常交流。但他和陆鸿一样自信,“想成为像老板那样的人。”

双腿残疾的陈晓婷每天由爸爸开车送来,晚上再被接回去。她希望能自食其力,“做一点事情,不愿整天闲在家里。”每一天,陈晓婷坐在桌前装订、包装相册,正对着她的窗户外面是大片的水塘和田地。风一阵阵吹来,冲破室内的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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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婷在包装相册 图/东坡一土

春天,田里种下了成排的油菜,它们一天天变化着,发芽了,开花了,又黄掉了。陈晓婷无法踱步到窗前,也不太关注这些变化。她用双手推平相册上的每一个褶皱,为每本相册配上一张贴纸,再轻轻封印好包装袋。

他们日复一日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播撒到田地里的油菜种子,于方寸间缓慢生长。

而陆鸿,则是那个绕着每朵油菜花飞翔的蜜蜂。每个午夜,等所有人都安全到家后,他拉下电闸,锁好门窗,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融入车流人海,回到市中心的一隅租房中。

在那里,有一盏灯正为他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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