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故事:没有政治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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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总是流传得很快。这几天,HR部门几个平日关系较好的员工私下里在议论,大中华区的HR总监,深受大家爱戴的Simon,他的合同到期后,公司竟然没有与他续签!这意味着,再过一个月,Simon就要离开这个他已经工作16年的企业了。

    Simon是被“政治”击中?

    对Simon的离职原因,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毕竟这是一个服务公司多年的高层经理人离职。但是Simon似乎感觉不到大家在说他,他依然故我,也难怪,Simon一贯的风格就是:对任何事情都处乱不惊,缄默且温雅。

    有小道消息说,Simon是公司政治的牺牲品,因为Simon与新任的销售副总裁高忆一直关系微妙。Simon的前任秘书Maggie(已经离职一年)得知这件事后,觉得有些不解。Simon在公司工作的16年中,他最反感的就是搞办公室政治,他认为做人力资源管理工作必须讲求“中庸”之道,他曾经在饭桌上对Maggie说,中庸并非是一般认为的没有自己的立场和是非观点,或动不动就“和稀泥”,不是的,它是一种高超的处世技巧,要求“恰到好处”;中庸做得好了,既能使自己受益,也不违反原则或开罪他人。

    以Simon的这种做事方式和公司一贯保守的用人方式,他怎么可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呢?这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为什么也会被“政治”击中而倒下?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拨通广州的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最好的朋友周玉。两年前,周玉是Simon部下,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培训主管,现在她已经是广州一家化妆品公司的培训经理了。

    听了Maggie的絮叨,周玉叹了口气,用揶揄的口气说:“Simon对中庸的力度拿捏得确实是炉火纯青,否则他不可能受到大多数员工的爱戴,也不可能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底层员工一步步做到HR总监之职。”

    “你这么说也对,虽然平日里有人说他圆滑世故、明哲保身,但是你以前不是也说过,做HR工作的人就得是Simon这种性格,否则根本就干不长久?你忘了两年前的事啦?你还不是被Simon提拔才做到培训主管的?要不是销售总监高忆,说不定你现在都做到培训总监了。”

    这种事情怎么忘得掉呢?周玉心中暗想。

    中庸也是一种态度和主张

    两年前,周玉被Simon提拔为HR部门培训主管,主要负责公司总部的培训计划安排,日常事务向培训经理汇报,但是公司其他部门的专项培训是不归她管的。2003年的夏天,周玉与销售部合作的高级销售培训计划令销售总监高忆非常满意,于是周玉总是被高忆借调到销售部做具体的销售培训。

    HR部门的培训经理对此非常不满,因为周玉被借调就意味着总部的培训计划与实施工作都压在自己身上,但是周玉只是被借调,自己又不能以此为理由要求公司再添人。

    在这件事情当中,周玉虽然感到为难,但是她觉得在销售部搞培训能学到不少新东西,最重要的是,销售总监高忆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到销售部专门负责销售培训的话,她的级别可以从Supervisor直接升到manager级别,薪水和待遇都随之提高。
周玉被借调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培训经理不停地向自己的上司Simon抱怨,但是Simon既不加人,对高忆的举动也是听之任之。

    矛盾终于爆发了,在公司的一次例会上,培训经理与高忆发生了争执。争吵的过程中,面对高忆的步步进逼,Simon和周玉始终一言不发,可是此次例会一个月以后,周玉辞职了,到广州一家生产化妆品的美资公司任培训经理。

    周玉离职之前,对好朋友——当时Simon的秘书Maggie说:“处在冲突的焦点,自己很难做人,虽然她向Simon阐明了自己想到销售部的想法,但是Simon并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只是说看看再说。Simon两边都不想得罪,受罪的还不是自己,干脆走人算了!”

    想到这里,周玉心里有些恨恨的,但她非常理解Maggie此时的心态,于是嘴上附和Maggie:“是呀,Simon的确温和敦厚,执善而从,我也非常反感高忆的咄咄逼人,但是,Simon虽然总是说自己不搞办公室政治,但是明哲保身也是一种办公室政治呀,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中庸也是一种态度和主张。没有党派本身就自成一派。不谈政治的人牺牲在职场上也很正常。去年你离开公司就是Simon不愿意搞政治的结果!”

    我不用的人也不能留给你

    Maggie沉默了,两年前周玉离职后,身为秘书的Maggie主动请缨接替她的工作。由于平时就很留意周玉的工作方式,加上周玉离职后还不时电话指点,Maggie适应新工作的能力非常强,很快就把培训工作搞得有声有色。问题是,Maggie是秘书出身,她做着Supervisor的工作但始终拿着秘书的薪水。Simon似乎汲取了周玉的经验教训,始终也没有给Maggie加薪、晋职,高忆总不能跟自己抢秘书吧?

    尽管这样,Maggie还是很感激Simon。在Maggie 的心目中,Simon对她有再造之恩——当Maggie还是一个职场新人的时候,由于缺乏企业所要求的有效训练,她常常犯错。Simon总是教给她很多有意义的做事方法,特别是在前两年,Maggie对于公司的所有HR工作程序摸得一清二楚,而这一切都拜Simon所赐。Maggie 觉得自己真正值得为Simon工作,哪怕不加薪!有一度,猎头找到Maggie ,Maggie甚至认为,在老板最繁忙、压力最大的时候,离开他简直是忘恩负义!

    不过,机会好像来了:公司有一个传统,每隔两年,公司总监级别的管理人员都要进行区域轮调。Simon要被调往位于北京新成立的分公司做HR总监,Maggie特别高兴,如果能跟着Simon一同前往新的工作岗位,自己被提升为培训主管的可能性极大。Maggie平日与Simon的沟通很流畅,在他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也想前往新公司的想法。

    但是Simon说:“公司宣布轮调名单的时候,高忆说想让你留下来做她的秘书,帮助销售部门做培训。我告诉他,这要看你的想法,所以如果我现在带你走,会留下不好的影响,再说,公司也没有HR总监走了,秘书也跟着走的惯例,除非……”
Simon的话并没有说完,但Maggie以为自己全明白了。

    一周以后Maggie辞职了,她等着Simon赴任后,再招聘自己。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Simon到任的地方,公司已经配备有秘书陈元,她工作利落,与各个分公司办事处的关系非常好,Simon无法调她的职让她走,也不想让她走,因为Simon实在是一个温和的人,即使“杀人”都要假别人之手,何况冒险杀一个总部安插的人?

    Maggie被“闪”了一下,但她似乎并不怨恨Simon,因为她知道Simon平时待她不薄,最重要的是她非常了解Simon的为人,他是最不愿意介入办公室政治的,后经Simon介绍,Maggie去了现在的公司,目前已经是公司人事经理了。Maggie认为,自己之所以有现在的发展,Simon功不可没。

    示弱而不实干是不奏效的

    Simon离职的事情就是他的现任秘书陈元在一次电话过程中透露给Maggie的,与Maggie的感觉不同,在陈元眼里,Simon是一个只顾保护自己不顾下属的自私上司。他总是用不谈政治的幌子来掩护自己的实际利益——一直以来,他没有停止过与销售总监高忆斗法——示弱法,可惜在高忆那里,仅仅示弱而不实干是不奏效的。随着高忆从销售总监升职为大中华区销售副总裁,Simon的离职也就自然而然。

    举例来说,高忆在南京面试了一个华东区销售经理,他要求HR部门配合,尽快(一个月以内)办理正式聘用手续。由于南京的试用期与北京的试用期上的差异,招聘部门并没有依高忆要求:一个月内就办理正式的合同及手续。

    但是就这种特殊情况,招聘经理路国曾经发电子邮件向Simon请教,但是Simon似乎整日忙得没有时间回复,路国不得不推开Simon办公室的门和他商量,但是还没有出结果的时候,这位华东区销售经理在试用期辞职了。在公司销售会议上,高忆以极其严厉的口吻责问路国,路国则据理力争,但是在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中,Simon就坐在那儿,一脸的茫然,毫不惊奇或着急,甚至面带不感兴趣的表情,即使高忆话锋直指Simon的不作为,大家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受到攻击的任何迹象。

    会后不久,路国也辞职了,他在给同事的告别信中说:

    我日以继夜地工作,记录备忘录,编写报告,提供招聘点子,但是,他却没有给予我任何帮助,而且他在我做出成绩的时候,不让别人知道我;但是问题出现时,我却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他做一个决定之前,他会不断地向所有人征求建议,但是对所有人的建议他从不回复,直到事情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他才会将大家的建议作为自己的想法采纳下来。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会嘴上说:去做吧,整个部门都在支持你,但是只要有一点危险的征兆出现,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害怕对事情做决定,因为他内心充满恐惧。这个不谈政治的人其实一脑子的政治,他的中庸就是政治。这就是在他温雅中庸,君子表象下隐藏的东西。他的确适合搞人事,而我,决定改弦更张——再不做HR了。

    不续签也是意料中的事?

    收到这封信的人就是陈元,她小心翼翼地读完了信件,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有人在背后乱说自己的上司,毕竟保护上司就是保全自己。尽管他对那个言辞犀利的销售副总裁没什么好感,尽管他对路国充满同情,尽管她也暗地里责怪Simon前怕狼后怕虎,但她还是偷偷地把邮件删掉了,没让别人看到。
Simon以前的老部下——在总部主管薪酬福利的李利,私下和Maggie通电话的时候安慰她说:

    Simon其实早就知道公司不和他续签合同的事了。具体时间就是在一年前公司高层轮调期间,Simon就想通过轮调回香港,说是想多陪陪家人。但是这次轮调他依然要驻守北京。所以Simon 并不怎么把工作放在心上,总是把工作给下属去做,而自己经常是听听汇报就够了。

    他并不想自己提出离职,因为,如果是自己主动开口,那么十几年的工作,公司不会给自己任何经济补偿的;但若自己不受上司满意,而由公司来决定让他走人,那么会有一大笔的赔偿,Simon  的月薪是8万港币,这一赔,Simon 至少可以有一两年不必工作,何况像Simon 这样的职业经历,再找工作决非难事。果真,Simon的招术奏效了,公司让他走了,一切正如Simon 的意料。

    听李利这么说,Maggie心里稍稍有些释然。

    Simon拾办公用品离开的那天,看惯了职场上人来人去、人去又来的HR部门的员工都采取了缄默的态度。搞人力资源工作的人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大家都没有了什么感觉,毕竟在这种大型跨国企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见惯不怪了。

    Maggie专门请了假到机场为Simon送行,当她看到自己老上司的鬓角似乎一夜之间冒出的白发,感到一阵心酸。一夜之间,Simon 老了,虽然只有鬓角上的几根白发冒出,但他略略的驼背和疲惫的双眼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职涯刻在他身上的流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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