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平安金融大厦(上海陆家嘴的“平安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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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嘴平安金融大厦(上海陆家嘴的“平安大厦”)

当每个沸腾的夜晚不再喧嚣,陆家嘴的霓虹灯渐次熄灭、游客与白领们纷纷散去后,这位身材魁伟的“平安君”会不会仰望星空,一次次发出“我是谁”的狐疑?

尽管与遥在纽约的克莱斯勒大厦有某种含混不清的姻亲关系,他依然无法让自己释怀。其实,“平安君”若是能降尊纡贵,他大可以在不远处东方路“雅典皇宫”的身上,寻觅到一丝命运的线索。

夜色中的平安大厦与中银、交银大厦 摄影:老廖

壹 陆家嘴不飘柳絮

很久没去陆家嘴了。

当我从地铁2号线1号出口冒出地面时,正是暮春傍晚时分——一天中,甚至一年中最美妙的时光。

我去陆家嘴的那天,梅雨还没有光顾这座从来没有城墙的城市,那是柳絮漫天飘着的季节。而陆家嘴,是不会飘柳絮的,这是我好久不来这儿的原因。

当我从1号口冒出地面抬眼望过后,果然是没有柳絮。但我突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穿越感。

那一刻让我怀疑自己,仿佛站立在了雅典的巴特农神庙或者华盛顿的林肯纪念馆跟前——正在西下的日光让十几根宏伟挺拔的多立克样式的柱子(Doric Order)子拉长了身影,那些光与影就像钢琴上的乌木与象牙,它们遵循着严格的比例整齐地向着视线尽头铺排开去,给我一种庄严而凝重的感性认知。

陆家嘴“平安大厦”一侧 摄影:赵青川

如果说包括建筑在内的艺术作品,会带给人一种模糊的历史现场感,那么我在陆家嘴那天下午,从2号线1号出口冒出地面时,就短暂地体会到了这点。

多立克柱式最早出现于公元前7世纪的希腊,据说受到了古埃及人神庙建筑风格的影响。埃及人和希腊人在怀着虔诚的心情为自己崇敬的神仙们修筑避风挡雨的所在时,都采用了梁柱结构。相比此后流行的爱奥尼亚柱式和柯林斯柱式,它显得粗大雄壮,淳朴自然,但也并非简陋、粗糙的代名词。

较早采用这种柱式的典型建筑物包括奥林匹亚阿尔提斯(Altis)圣地中的赫拉神庙,现在只剩些残垣断壁。古典时期重建的雅典卫城时,奉献给雅典娜的帕特农神庙便是这类建筑最为奢华、精美的代表,也是古希腊艺术最为杰出的成就之一。

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 图源:网络

古希腊之所以能够产生这类的规范建筑范本(如马克思在1857年撰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曾指出,古希腊艺术至今仍然能给人以艺术享受,并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我想应该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与背景:

其一是从毕达哥拉斯学派直到亚里士多德这些哲学家们所贡献的美学思想;

其二是希腊人从荷马时期不断丰富和完善的神话体系;

其三则是在希波战争结束后,由伯里克利等人开启的雅典奴隶制民主政治制度。

上述这些背景之下产生的古典建筑样本,也不断受到自文艺复兴以来直到近、现代西方世界的推崇。比如美国在立国之初采用的“共和国”样式,就广泛借鉴了这类建筑风格。

这种主流的、政治正确的审美观一直流淌在美国人的审美基因中,如1914年破土动工、1922年建成的林肯纪念堂(Lincoln Memorial ),就采用了36根巨大的多立克式立柱,以营造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位于华盛顿的林肯纪念堂 图源:网络

然而,站立在陆家嘴2号线1号出口的我,当视线继续往上时,便很快发现这是一种伪装的历史现场感。

在类似于林肯纪念堂和巴特农神庙的柱廊之上,你不要指望可以看见由菲狄亚斯设计的那类精美的大理石饰带浮雕,当然更不要指望走进这座大厦你可以看见修建者们所崇敬的偶像——林肯或者雅典娜本尊那样的塑像。

从地铁出口这一侧望上去,由于没有视觉矫正(巴特农神庙的设计中使用了这一技术,为了呈现出视觉上完美的矩形,设计者将整体基石、过梁、檐口等看上去本应该“水平”的直线,都略微地向上弯曲,边角的柱子也设计的比中间的粗,而且略向中央倾斜——通过这些设计,让神庙在观众的视线中形成完美、对称的几何形),你看到的是一个像东方佛塔层层叠加的向上的梯形古怪物体。

平安大厦一侧 摄影:赵青川

“平安大厦”一侧 摄影:赵青川

这叠加其上“佛塔”的外立面,采用了古希腊的爱奥尼亚柱式(Ionic Order),这种据称有着女性形体之美的建筑柱式,主要特征是其顶端两边有涡卷状。比林肯纪念馆晚出身7年的南京总统府,在1929年新建大门时,就使用过爱奥尼亚柱式,这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古典门廊,左右分别有四根对称的爱奥尼亚柱作为点缀。

1929年建成的南京总统府古典式门廊 图源:网络

几乎一个世纪后诞生的陆家嘴这座“佛塔”,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在每一层都用了大量的这种并无功能性的柱子作为装饰,像一排排牙签挡住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对于那些患着强迫症的同学,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数清楚到底有多少根,这会让你颈部很不舒服,也许会给太阳给晃坏眼睛。

其实你只要稍微向上,将“中国平安”四个字纳入你的手机取景框中,也就不枉此行了。

那四个字经过这层层的装饰与铺垫,被放置在高不可及的蓝天之下,给人一种多么威严、尊贵、霸气的感觉啊!

贰 “平安君”的寂寞

矗立在陆家嘴的“中国平安”向着左下方俯视,就能看见自己脚下那些像蚂蚁一样的游客与白领们,他们从地铁口不断冒出又涌入,或者站在环形的天桥上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这位“平安君”很是寂寞。

从平安大厦一侧看金茂、环球与上海中心 摄影:赵青川

自从他被建造出来后这种孤寂感一直伴随着自己。在他身后左侧,是整个陆家嘴的地标建筑群:上海中心、环球中心与金茂大厦,这三位仁兄虽性格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高;

在“平安君”的身前有着老牌的上海形象代言人东方明珠,他是不寂寞的,甚至也有自己的伙伴——两颗大明珠组成亭亭玉立的巨大身躯,与黄浦江边的国际会议中心两颗巨球交相辉映,若是你站在江对面外滩的某个角度,很可能会误认为他们本就是一对连体的亲兄弟。

从外滩眺望陆家嘴,东方明珠与平安大厦 摄影:老廖

“平安君”曾试图与距离自己最近的中银大厦搭讪,但这位同样混搭风格的中银兄根本不想理他。中银兄虽然有着钢筋水泥的下半身,但他那被玻璃墙幕覆盖的上半身代表了他的正统出身——他与最近交银兄等诸多兄弟们一样,是这片滩涂上的第二代建筑的典型代表,一群兄弟们都有着玻璃金属的外皮以及简洁的几何外形。

虽然“平安君”的视线也可以轻易地越过江面(他这样的身躯定是不会困难),远远地跟那些老派、正统的西式古典风格建筑物们打个招呼,但他的声音总是被川流不息的黄浦江所阻隔。

我不禁想,每个喧嚣的夜晚过后,当陆家嘴的霓虹灯渐次熄灭、游客与白领们纷纷散去后,这位身材庞大的“平安君”会不会产生一种“我是谁”的狐疑?

这种担心也许是多余的。

其实“平安君”若是降尊纡贵,他便能够在不远处的浦东东方路上的“雅典皇宫”身上找到自己前世的一些印迹。

位于东方路的“雅典皇宫” 图源:网络

位于东方路的“雅典皇宫” 图源:网络

据说这里是一处豪华的洗浴中心,尽管其内涵不一样,但在外观上的设计思路上,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尽管“雅典皇宫”采用了在希腊化时期及古罗马时期流行的更为奢华繁复的柯林斯柱式。

在网络上流传一份名为《平安大厦——主设计师讲解》的文档,其作者自称“亲历建筑风格确定全过程”,在文中提及在甲方确定“欧式古典”的主导思想后,设计组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就曾拍摄过“雅典皇宫”的建筑外形照片用作参考。

设计师们使用“雅典皇宫”照片的初衷,恐是想作为反面教材的。他们向甲方解释该建筑物将奴隶制民主政治制度的“雅典”与“皇宫”两个概念并置的荒谬性,但对于不熟悉希腊历史的人来说,这种模糊的概念或许正代表了“欧洲古代”的意味,也可能正符合甲方老板所希望定位“平安君”为“雅典皇宫”一类高级商业物业的诉求。

若是我们看下“平安大厦”的正面效果图,与“雅典皇宫”的外观做比较,便能够体会下设计者为了迎合甲方所作的努力:古希腊式的柱式+古罗马式的穹顶——一样不差。

平安大厦设计效果图 图源:网络

在这层背景下,若是将视线放得更为广阔,“平安君”的亲戚朋友还真不少。

为了查下“雅典皇宫”的具体位置,我用手机搜索了下地图,发现不仅仅在陆家嘴,在山东淄博市东三路、泰安市东岳大街、河北邯郸振兴路、湖北十堰市鄂陕大道、黄冈市义水北路附近,都有名曰“雅典皇宫”的场所。

这让我想起澳洲裔艺术评论家罗伯特.休斯在一篇文章中所描绘的古罗马时期所流行的一种“外省人情节”。其大意是,在一帝国之中的外省人,会不自觉地以罗马为榜样,生怕自己缺少了罗马范儿而被人耻笑。

如此便能理解在罗马帝国后期的所有雕塑和建筑为什么如此相似并乏味,同样也能够理解从圣彼得堡到塔什干的列宁塑像为什么差别很小。

从这个角度看,“平安君”的内心也许是有一丝骄傲的。

叁 “平安君”是如何诞生的?

社会身份卑微如蚂蚁一样的我,要想搞清楚“平安君”是如何诞生的这样宏伟重大的命题,就像想要和吴妈困觉的阿桂一样可笑。但无论如何,谁又能阻止阿桂臆想一番的权力呢?

在网络公开的正式宣传资料中,“平安君”的正式名称为:“中国平安金融大厦”。这一项目总投资为27亿元人民币,总建筑面积16.5万平方米,项目用地2.7万平方米,建筑高度为170米,穹顶制高点203米。

平安大厦的宏伟身姿成为游客们拍照的新景点 摄影:赵青川

资料中称:“中国平安金融大厦定位为品质优秀的甲级写字楼,建筑风格采用西方古典建筑形式,与外滩古典文化建筑群遥相呼应,中国平安金融大厦努力打造小陆家嘴地区又一标志性建筑。”

要了解清楚这个“标志性”建筑如何诞生的,首先要了解下上文几次提及过的“甲方”。

在“平安君”的整个诞生过程中,这位“甲方”俨然像是一位《罗摩衍那》中的毗湿奴那样的大神,他化身为三个身份,分别是:

甲方1——项目部、甲方2——企业不动产部门、甲方3——企业高层。

这三种变身中,第三重变身最为厉害,也可以说第三个变身是前两个变身的亲爹。因此当“平安君”有了罗马穹顶式的帽子以及古希腊多立克柱式的围裙后,这第三个变身还发出了一个重要指令:

“一定要克莱斯勒大厦那样的,一定要欧式古典,百年老店就要这样的。”

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克莱斯勒大厦 图源:网络

遵循这条指令,平安君便有了如同克莱斯勒大厦那样的身躯,克莱斯勒大厦的建造时间为1926年—1931年,那正式所谓Art-Deco风格流行的时期。

若是你看过俄裔美国作家安·兰德的《源泉》那本小说,就能够体会到一种新建筑风格的诞生是需要经历过各种血腥味的洗礼,即便是在高速发展现代社会中,它的确立至少需要一、两代人的艰苦付出。

然而“平安君”几乎轻而易举地便超越了他周边的所有“Art-Deco”们,《平安大厦——主设计师讲解》一文的撰写者为其命名为Any-Deco。

也有人乐观地认为,“平安君”所代表的这种Any-Deco,说不定引领了陆家嘴第三代建筑的新时期,但是,哪里还有地块让这些Any-Deco们四处开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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