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阜王声 这不是我的(苗阜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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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阜王声 这不是我的(苗阜王声)原创郑捕头2020-12-14 17:10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与王声老师打过交道,但与苗阜老师没有直接接触过。从微博上他这些年的言论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敢言敢为的性情中人。随着身上社会职务的增多,网络上总出现他被“招安”的说法,这样的问题我并没有列出,没想到苗老师刚一开口就主动提到。他不认为民营团体负责人社会职务相对多些是坏事,这其实是在为民营相声组织发声。

面前的苗阜老师果然是快言快语,不掩饰问题,也直面质疑。梯队建设方面他开始反思是不是管年轻演员管得太严,可以适当安排他们参加一些综艺节目,在加强管理的基础上让他们能够被更多人认识,而非像以往那样完全屏蔽娱乐平台。

说到相声的媚俗问题,他说到其实过去很多先生比如张寿臣那些前辈都会说荤段子,现在的相声演员很多也知道,但嘴上有把门的就是不能公开讲。说是不能讲,接受采访时苗老师还是顺便讲了一个张寿臣说过的荤段子,语言可以说非常直白,考虑到影响没有整理到下面的访谈录中。

另外“屏蔽”的一段内容,是关于青曲社和德云社的关系。德云社多年前遭遇重大舆论压力,青曲社第一个在微博发言声援,可是后来两家团体开始关系对立,不再公开往来。苗阜老师谈到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考虑到有可能引发相声界更大的矛盾,访谈录中也不作记录。一句话概括,他认为郭德纲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郭德纲,郭德纲过去做的事情对相声行业有利,如今则未必。

采访本来安排一个小时,实际上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将近中午一点才告结束。采访是在青曲社剧场进行的,我们坐在平时前方观众坐的圈椅上,身后上方是一行硕大的宋体金字,“中兴西北相声,弘扬陕派文化。”

最后在我带去的留言册上写完留言,苗老师的署名是,长安苗阜。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苗阜接受采访中。张望志拍摄


苗阜访谈录

苗阜:1982年生,陕西铜川人。自幼喜爱曲艺,后拜郑小山为师学习相声。2006年开始与王声合作表演相声,2007年与王声创办陕西青年曲艺社,常年坚持在小剧场演出,陕西青年曲艺社后改名青曲社。2014年,和王声在北京春晚表演相声《满腹经纶》,2015年两人在央视春晚表演相声《这不是我的》。代表作品包括,《满腹经纶》、《杯酒人生》、《礼仪漫谈》、《这不是我的》、《大话方言》等。

采访时间:2019年4月26日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苗阜接受采访中。张望志拍摄

“不是招安,是为民营相声发声”

问:这段时间您一直比较忙,平时您官方的身份也很多,这会不会影响到青曲社的业务发展?

苗阜:其实倒不影响。

问:您现在还是陕西曲协的副主席对吧?

苗阜:对,我官方的身份主要是在团上。我做团工作时间特别长,原来在单位就是团委书记,后来到省青联做副主席,今年刚给了个大任务就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而其他的职务都和相声有关,比如相声艺委会的委员,我觉得这是为我们相声站台的。

问:能推动相声事业发展。

苗阜:对。网上有声音说我被“招安”什么的,第一我本来就是党员,很多年的党员了,第二我做民营社团,其实我们站得越高说明民营社团的地位越高,我们是为民营组织争取发声的渠道。

问:民间总把两者对立起来。

苗阜:对。尤其从十届“文代会”之后,大家对新文艺群体和新的社会阶层很重视,我觉得这是好事。过去不够重视,很容易出现问题,比如我们就这么一块舞台,和老百姓离得最近,如果没有正确的引领会出现问题。其实说白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和组织在一块儿,是没人管我们,这两年有人管了。您刚才说舆论总把两者对立,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要把水搅浑,浑水好摸鱼。全国现在有917家园子,35万从业者,其中21万是体制外的,体制内的还在逐渐减少,加上部队文工团解散,现在体制外的数字估计还得涨,大概能到25万左右。那天我跟林永健聊,他说他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体制内的,部队一改革忽然就体制外了。我们在研究民间艺人的评级问题,我从前年到今年提案都是这个,好在已经批了,从今年开始民间社团也将纳入国家级演员的评定。而且这两年的牡丹奖……牡丹奖您知道吗?

问:知道,曲艺最高奖嘛。

苗阜:最高奖。牡丹奖得主29个,现在民营团体演员占了一多半。上上届牡丹奖评选整个相声界就王声一个人得奖,这一届我们青曲社一个孩子拿了奖,1993年出生的。我最高兴的是,陕西快书第一次进入牡丹奖评选。我们青曲社拿了三个牡丹奖,两个“牡丹绽放”,“牡丹绽放”是牡丹奖里的牡丹奖,现在全国只有20个人获得,我是第一批获奖的,王声是第二批。社会职务是一种荣誉,同时也是责任和担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觉得孟子说的是实际行动,思想上得反过来,独善其身则穷,兼济天下则达。青曲社13年了,从最开始我的口号就是剧场上方这句话,“中兴西北相声,弘扬陕派文化”,这么多年就没有变过。我们也认识到,小剧场长期演出,作品量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年轻人不愿去尝试。北京还好点儿,机会多,晓攀、印泉还有大逗的演员们,北京台录像有各种演出机会,你不弄新活就没办法。西安不一样,西安现在有四家社团,七个园子,几个几社团的负责人几乎都是从青曲社走出去的,也都发展得挺好,哪儿能出那么多新段子?说新活就包括我和王声有时候也害怕,在现场新活使着使着就觉得不对,得赶紧拧过来。

问:有这个问题。那您怎么判断一段新活是该一直坚持改下去,还是放弃?

苗阜:我觉得新活之所以不响,就是因为你压根儿就没有想通。我把前些年报给央视春晚的节目拿过来看,有些活我就想通了,比如《西游趣谈》,其实那是《满腹经纶》的路子,但当时说得有些过于直白。

问:相声演员到一定年龄总想有所表达,但又不是在表演中敢说就行,需要在有所表达和艺术性上做到兼顾。

苗阜:对,我和王声现在已经不愁吃喝了,在提前迈入小康社会之后,就会想我们应该为这个社会做点儿什么,包括刚才说到的社会职务问题。我们这些年的相声开始不重数而重质,在全国相声演员中我们也算是创作型的。去年我们创作出《朦胧诗》、《纹身趣谈》、《寻侠记》、《二维码时代》,一年我们写了将近20段新活。这些节目我不敢说每个都能立住,但大部分是可以用的。传统活是和当时那个时代贴近,我们春晚那段相声《这不是我的》,当时我就跟别人说过一句话,这个节目十年之后再看它的历史意义和价值。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2015年春晚,苗阜王声表演相声《这不是我的》

问:这个作品观众当时是寄予厚望的,媒体提前报道说春晚讽刺型相声多年未见,上次比较突出的还是1988年的《巧立名目》。你们演完大家感觉还是有一定力度,但确实也能感觉出时代不太一样了。

苗阜:我们感觉到挺遗憾。

问: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个命题作文对吗?

苗阜:命题作文。

问:是春晚剧组先选的你们这两位演员对吧?

苗阜:是这样,每年在合肥有个“包公杯”反腐倡廉曲艺作品展演,我们俩有个节目是反腐的,春晚剧组看上了这个节目,就约我们创作反腐题材作品。第一版用的是我们“包公杯”那版,后来感觉力度不大,他们就说能不能换个角度,我们说我们没有这种经验和生活。我们从北京回来,跟有关部门开了两天闭门会,面对全国30多个典型案例,我们逐个分析贪官心理,收获很大。然后再到北京把新节目一演,节目组很满意,但到最后我们演的也不是那个版本。初审的是这个力度比较大的版本,中央台记者也看到了,当时新闻报道就说,这将是30年来反腐力度最大的相声作品。最后为什么没这么演呢?大家都说,那年抓了十几万人,十几万人背后就是十几万个家庭,人家也得过年。

问:春晚不好弄就不好弄在这儿。

苗阜:后来我们就只能往回收,总体还是把一些原意表达了出来。

问:而且你们的演出时间也往后放了放。

苗阜:本来是11点演。

问:11点其实是一个黄金点,原来赵本山的小品经常放在那个时间。

苗阜:本来是最好的时间,后来放到更后面了。

问:春晚很难办,让全国人民都满意不太可能,能不提出太大意见就已经不容易,所以如今能出现你们这样讽刺力度的相声作品,其实也很难得了。

苗阜:不容易。原来我不理解,中央电视台一位领导给我讲了故事,我就明白有多难了。他说黄宏老师和宋丹丹老师当年那段《超生游击队》特别别火,而且那还不是春晚……

问:那是元旦晚会。

苗阜:对,但是节目反响很大。就因为这个节目,全国计生委找中央电视台好长时间,说我们做计生工作本来就难,现在倒好,还有了新外号“小脚侦缉队”。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说,央视春晚就是皇后,得端庄,其他卫视的晚会可能就是贵妃、嫔妃,艳丽漂亮就可以了,但和皇后两回事。

“那天表演效果最好的是我和王声”

问:你们参加北京春晚就没有那么大的顾虑是吧?他们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苗阜:最早得益于李金斗老师。当时他是北京曲协主席,他搞过一次北京小剧场发展研讨会,在陕西请了两个园子,一个是我们,一个是王木犊剧场。李金斗老师在西安看过我们的节目,感觉我们青曲社做得还不错,就请我们过去座谈。后来在北京第四届青年相声节的时候,李金斗老师邀请我和王声参加。最后一场是全国名家展演,人家那真都是名家,那一场的底是冯巩,其他演员还有大兵他们,只有我和王声是……按照现在的说法是素人。

问:对全国人民来说相对是生脸儿。

苗阜:但那天表演效果最好的是我和王声。

问:你们说的是《歪批山海经》?

苗阜:对。台下当时有很多人,有电视台的,广播电台的,结束之后很多人就开始邀约。刚好北京喜剧幽默大赛有一组演员临时来不了,就把我和王声添进去了,我们是最后一场最后一个节目。观众现场评分,最终我们的得分到现在也没人破,594分,满分是600。我们前一个节目演完评分589,已经非常高了,是嘻哈包袱铺演的小品,几位演员下来走路劲头儿都不一样了。

问:他们感觉第一稳拿了。

苗阜:我和王声相视一笑,我们俩没打算拿奖,能在这里录个节目就挺不错了。所以我们在台上也非常放松,而且北京台最大的好处是不给你限时,演员完整表现就行了,最后播出的时候那个节目也实打实没有剪,将近20分钟。这个节目在当时等于就留了一个特别好的扣儿。但当时北京春晚并没有请我们参加,最早请我们的是湖北卫视春晚。

问:是哪一年呢?

苗阜:就是那一年。

问:但是北京台春晚播出早是吗?大年初一。

苗阜:北京晚,湖北卫视是腊月二十八。

问:在湖北卫视录的是什么节目?

苗阜:一模一样的节目。录湖北卫视春晚,那天我们接的是郑钧。

问:也是西安老乡。

苗阜:对。我们就演《满腹经纶》,那是正经原版,一个字没改。在演艺中心录完我们拉着行李往外走,北京卫视电话来了,说想请你们上北京卫视春晚。我说好啊,放下电话我想起个事儿来,就又给人家打回去。我问在一个电视台录完的春晚节目别的电视台是不是就不要了,他说什么意思,我说我刚在湖北卫视录完这个节目,他说那确实就不行了,我说那很遗憾,录不了了。过两天北京卫视又打电话来说,能不能改改,他们去找了湖北卫视,商量好湖北卫视把这个节目叫做《学富五车》,其实是一个节目。

问:是湖北卫视吗?我怎么感觉央视你们的节目叫《学富五车》啊?

苗阜:央视是另外一版,那个节目是重新写的,内容和《满腹经纶》没有关系。到北京卫视录春晚的时候,节目里前面那些愚公移山啊葫芦娃呀都是现改的词儿,那两天我还发高烧。就在这个时候天津卫视又打电话,希望要这节目,我跟人家说明情况,这段子已经录了俩卫视春晚,湖北卫视录了完整版,北京卫视保留了后半截。天津卫视来了一句,那前半截不是还在吗?

问:电视台也真行。不过这也说明他们求贤若渴,好节目还是难得。

苗阜:所以李金斗老师请我们演出那场,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是机会。

问:对于演员来说,很多时候不知道机会什么时候到来,你非常看重的一件事情,到最后可能才发现并不是机会。

苗阜:对,我和王声从来没有想过靠这个节目能火。我们原来有很多作品,包括《杯酒人生》。昨天还有人跟我谈《杯酒人生》拍成电影的事情,因为那个节目比较深刻。还有后来我们写的《道德经——老子老子》,去年我们写的《朦胧诗》也不错。师胜杰先生是去年去世的,我和王声还改过一批师胜杰先生的节目,比如《恋爱历险记》。我和王声改的时候,师胜杰先生还活着。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苗阜、王声与病中的师胜杰

问:段子给他听过?

苗阜:让他看过,老头儿比较满意。

问:细节当然有时代局限性,但《恋爱历险记》现在听都觉得好玩儿。

苗阜:我们都改成现代版了。最早那是田连元先生一个评书小段儿,叫《九枚硬币》,师胜杰先生感觉特别好就改成相声《恋爱历险记》。我和王声把它改成九十块钱谈恋爱,叫《新恋爱历险记》。

问:这新段子现在说过了吗?

苗阜:说过了。但我们做版权保护比较严格,我手里有将近2000个小时的节目。这节目第一次正式亮相,是师胜杰先生去世的第二天。师胜杰先生是我干爹,去上海参加专场的飞机上我得知老头儿走的消息,那之前我曾经在哈尔滨陪院,我给干爹念叨过一遍,老头儿说不错。但后来我一直没有演,到老头儿走那天我一晚上没睡,把王声叫到房间对了一晚上活,第二天登台演出,当时已经40多个小时没有睡觉。

问:也是一种纪念。

苗阜:对,向经典致敬。我们把原来段子里的公园改成陕西秦岭野生动物园,门口找人找不着,翻墙进去看见熟人了,那里正好是老虎山,一低头发现姜昆先生在老虎洞里呢。

问:嘿,两方面同时致敬,而且这两位也是很早以前的搭档。

“我和王声合作起来感觉很舒服”

问:那咱们从头聊吧。您最早对相声产生兴趣是多大?

苗阜:我7岁登台,王声是6岁登台。

问:但他最早说的不是相声,是评书。

苗阜:对,王声正儿八经说相声是跟我合作以后,在那之前他说的几乎都是评书,偶尔说相声。

问:包括现在他一直还在说书。

苗阜:对,每周有几天固定说评书。

问:说明他对评书是真爱。您小时候也是通过电视还是广播接触相声?

苗阜:广播居多。我是铜川人,铜川是能源型城市,是陕西第二大省辖市,文艺比较繁盛,《唱支山歌给党听》是铜川人写的。我妈是铁路系统的,我爸做商业,家里想让我进一个好学校,而矿务局子弟学校最好。

问:王声老师是矿务局子弟。

苗阜:对,他是大院的孩子。我是地方的孩子,跟大院里的孩子总玩儿不到一块儿,他们也排斥我,想进入这个圈子怎么办呢?我就展示自己。我们学校文艺活动搞得特别多,钢琴、小提琴、管弦乐。我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我姥姥今年100岁,带我的时候就70多了,老人节俭惯了不可能给我花钱报班,那我学习什么才艺、展示什么呢?相声最方便,听匣子(收音机)就行。马季先生,李伯祥先生,那时候我听他们的段子,边听边学,7岁就开始说。而且当时铜川的相声氛围也特别好,有周立文先生他们这一批人。铜川矿工多,隔几天就搞文艺演出,包括消夏晚会和广场演出。

问:都是群众艺术对吗?

苗阜:群众演出特别繁荣,氛围特别好,我跟他们也学。到现在看,目前陕西省说相声的五个人拿过全国或全军金奖,五个人全是铜川人,所以这个传统基因是有的。王声是我们学校的标杆,6岁就拿了全省少儿曲艺大赛金奖。

问:那会儿他讲的还不叫评书。

苗阜:叫故事。他学王木犊,那是王木犊最火的时候。王声那时候是我们学校的书库,从小他就爱看书,现在也是一样,我们去哪儿演出找不着人,就是去书店买书去了。那时候小孩儿看两套书,一个是《七龙珠》,一个是《圣斗士星矢》,王声是最早把书收集全的。现在我们学校档案室,还留着王声6岁获奖时的奖状。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王木犊原名石国庆,陕西独角戏和喜剧演员

问:也就是说,并不是像一般人想的,陕西的相声氛围远不如天津和北京,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苗阜:陕西的相声氛围特别好。而且解放前好多老先生都在西安演出过,张寿臣先生、马三立先生、侯宝林先生、张杰尧先生。

问:张杰尧先生在西安待得时间最长。

苗阜:对,《关公战秦琼》就是从西安发展起来的。西安的游艺市场特别红火,包括它在内当时全国说相声有几个地方,沈阳的北市场,天津的“三不管”,北京的天桥,河南的相国寺,山东的曲山艺海。李润杰先生开山门是在西安,大徒弟赵桂兰就是在西安收的。

问:那时候他们来内地是为躲避战乱对吧?

苗阜:1937年日本侵略中国,他们内迁到这里。张玉堂先生功劳最大,后来西安说唱团也是他创立的。这两年说唱团做得不太好,政府部门找到我说,这么大的国营团体不景气,看我能不能收购。我不想收,大包袱,我做了好长时间的思想斗争,还是收吧。当年张玉堂先生他们把这个摊子撑起来,现在他的两位公子还在我这里演出,我说不能让这样的团体凉了。其实七十年代末西安说唱团火过一段时间,两个相声剧在全国打响,马季先生他们都来西安学习。东北的杨振华先生首创吉他相声之后,西安跟得也比较快。但是到后来,就慢慢沉寂了。

问:全国其实也是这样,九十年代之后相声就开始走下坡路。

苗阜:对,所以我参加工作要走这条路我妈死活不同意。他说你到铁路系统是铁饭碗,说相声有今天没明天的。后来我先听老人的,先进了铁路系统,后来我瞒着我妈考文工团。

问:这个文工团叫什么名字?

苗阜:西铁文工团。

问:也是铁路系统的,有点儿像侯耀文老师他们的铁路文工团?

苗阜:那是中铁。

问:有隶属关系吗?

苗阜:没有。我们文工团的小品做得特别好。

问:像郭达老师他们……

苗阜:他们原来跟我们都有合作,他们有些小品是我们团写的。全国总工会后来在全国命名了三个示范单位,北京比较突出的是合唱,上海突出电影,西安就突出小品,正式命名叫全国总工会小品培训示范基地。就因为这个我们这里专门设立一个团,我现在还在这个团,我是艺术总监,以前还当过一段时间团长。在那个时期考这个团是特别难的,那时团里的小品最火。我考进来之后经常下基层,说相声、演小品,反正都是语言类节目。慰问演出的情况您也知道,那时候我相声、小品什么都演,有个外号叫“苗半台”。最开始我们还不是正式的团体,属于工会管理的群众组织,后来委托我建团,连我一共才五个人。给我20万建团款,就这点儿钱,我一毛钱一毛钱地算账。

问:那时候您跟王声老师就开始接触了吗?

苗阜:那时候我们已经开始搭档了。我们这个团能建这么好得益于青曲社,因为我有青曲社的建团经验。

问:青曲社其实是2007年建立的。您和王声老师开始合作是从……

苗阜:2006年。陕西电视台国庆有个特别节目叫《捧逗先锋》,是个相声节目,相当于《国庆七天乐》。我先跟团里的搭档一起说,后来他有事儿实在录不了,别人给我推荐了王声。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2019年,苗阜、王声表演相声。杨明拍摄

问:他当时的状态……

苗阜:陕西师大刚毕业。

问:没有在任何团体?

苗阜:没有。原来有个大学生组织,就是西安大学生相声班社,他参加演出,有时候也主持个婚礼什么的。有人推荐说这人不错,跟我年龄相仿,文化水平比较高。当时已经录了三天,还有四场演出。实话实话王声当时说相声还有点儿青涩,毕竟他那时说相声还是少,说评书多,但是他有另外一股劲儿,我们合作起来感觉很舒服。录完节目庆功的时候我俩聊天儿,就在陕西电视台旁边的八里村夜市,一起喝啤酒越聊越近,最后才发现我们曾经是小学同班同学,他就是当年那个获金奖的人。

问:在那之前你们俩都没有想起来?

苗阜:因为他父亲工作调动,五年级王声就转学从铜川到了临潼。

问:王声老师的头发是怎么回事?那会儿他有头发吗?

苗阜:有有有,我们刚合作的时候他还是板寸。他头发挺多的,现在这样是为了省事,在家没事儿就自己拿推子推。当时这么一说我一下子都想起来了,当年他获奖还给了个雅马哈电子琴。

问:奢侈品了。

苗阜:绝对奢侈品。从那时候起,我俩就开始正式搭档。团里我当时的搭档是完成工作任务的,但我和王声就是一起干事业的。这么多年,王声忍受了我很多臭毛病,我也忍受了他很多坏脾气。

“经济问题对我俩来说不是问题”

问:相声搭档是像你们这种性格互补、互不干涉的多,还是俩人志趣相投、形影不离的多?

苗阜: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在一块儿长不了。互不干涉原则很重要,事业在一块儿,生活有各自的圈子。对这个我刚开始也接受不了,我做所有事儿都拉上他,后来发现我是错的。比如我们的《苗阜秀》,最早的策划案定的是《喵汪秀》,俩人一起参加。他不同意,他又不好意思驳我面子,就找了很多种借口,我就想不通。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从那时候我就明白,各自得有各自的圈子。

问:王声老师的性格,以及读书思考的习惯,可能更适合搞创作,您更适合在外围多张罗一些事儿。

苗阜:我们搞创作一般是我先拉大纲,因为我接触的人多,接触的事儿多,灵感也多,王老师再给它细化,从文学角度给它升华。再比如王声爱踢球,我从来不爱运动,我好喝酒他不好,互相跟着都不合适。我们所有东西都放到明处,最早的时候我就害怕出现一个问题,很多相声搭档都是因为经济的问题分开,对我俩来说这个问题不是问题。最早我们还一起主持过婚礼,那时候总共挣300,我们俩一人150。每次演出结束人家给个信封,我把信封交给王声,让他把我的钱点出来给我,从那时候就这样。现在更不牵扯这个问题,我们俩的账都进公账,然后再分给我们,更透明了。有一次我们挣了1万块钱,那时候还没火呢,节目是王声写的,我就给了王声6000。

问:包括创作费。

苗阜:王声跟我翻脸了,他说咱哥儿俩永远是五五分。当时我挺感动,但后来我一想,上当了。开玩笑,我俩永远是这样,原则的东西永远不能碰。过去有什么演出,王声不去我就推了,但后来我和王声商量,有些演出还是不能推。现在我们就养成习惯,有演出我第一时间给王声打电话,问他能去不能去,比如心连心艺术团慰问西藏,他说我去不了我高原反应,他去不了我再带徒弟去。北京有演员出现过那种情况,挣钱的演出带徒弟去,因为自己分得多,政治任务演出带搭档,闹得不很愉快。我们俩不牵扯这种问题。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2019年,苗阜、王声表演相声。本文作者拍摄

问:你们俩平时表演文哏的作品居多,您觉得你们的文哏和马三立、苏文茂先生他们那个时代的文哏作品,区别在于哪里?陕派的表演特点,即使说文哏也要有“大咔嚓”的包袱儿是吗?

苗阜:有设计。有很多人问京派、津派和陕派相声的区别,陕派相声是我提出来的,现在西安满大街都是陕派。

问:其实你们最早提的时候在全国有争议。

苗阜:我当时就说,陕派是我的梦想,到现在也没有实现我的目标。

问:西安当年有50个园子的时候也没有提这个?

苗阜:没有。西安最早的园子是我师爷开的,叫红星曲艺研习社。我们最开始提陕派的时候争议非常之大,其实要形成派,必须是拥有众多的代表人物,众多的代表作品和传承有序的关系,现在还达不到,但我们的梦总得做,要不然朝着哪个目标走呢?各地的相声一定会揉进各地人的性格,陕西人的性格本来就是“生冷蹭倔”,天津相声里那种“小夹磨”劲儿,在这里不认。京派相声帅气、大气,人家是皇城根儿,西安是“废都”文化,天津是外来文化、码头文化,市井气比较重。王声是汉语言文学和语文教育专业出身,我个人从小就喜欢历史文化,到现在我记别的记不了,碑文和故事记得特快。您看我们俩的表演,开始的风格大部分是先“扑盲子”,根据观众的情况“扑”着走,当然这是在多少年的经验的基础上进行,在这种表演风格下后来形成很多作品,包括《歪批山海经》也就是后来的《满腹经纶》。《满腹经纶》是节目播出之后,我才知道的名字。

“到大年初三我知道我火了”

问:你们录的时候还不叫《满腹经纶》?

苗阜:那时还叫《歪批山海经》。当时咱人微言轻,北京台也不征求我们意见,最后这个名字是北京台起的。现在我和这位起名字的编导是好朋友,我还经常说他给我们的作品起了一个好名字。

问:还真是,比《歪批山海经》更适合传播。这是大年初一晚上北京台播的,第二天是不是就感觉到朋友圈传开了?

苗阜:在那之前,我的微博一天没几条评论。那年大年初一的晚上,三家卫视同时播我们的段子,东方、天津和北京。那天晚上我跟我爸说,我上了四个卫视春晚,湖北春晚年前播了,那天晚上同时有三个。

问:但湖北那场动静不大,是吗?

苗阜:不大,那时候人们都忙忙叨叨的,还没有过年的气氛。初一晚上我爸说那恭喜你一下咱们开瓶儿茅台,我平时一口茅台不喝。

问:喝不惯酱香。

苗阜:对。但我爸说了那就喝吧,老头儿高兴。我们爷儿俩喝了一瓶儿,后来来了个朋友我们又喝了一瓶西凤,我跟我爸开玩笑,今天晚上播完说不定我就火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我一打开手机吓一跳以为手机坏了,微博的评论信息不是都显示数字吗,那天早上一看是点点点。

问:那就说明数量极大。

苗阜:几十万。那天我就不停看手机,清空以后过一会儿又两万、三万,就这速度。这是初二,到初三我就知道我火了。记者初三上班,打那天开始采访电话多到手机只能插着充电器接,没完没了。北京台编导一弛后来跟我说,当时很多电话打到北京电视台,第一句话是,你们北京台春晚今年办得很不错,第二句话就是,苗阜电话多少?后来接电话的拿起电话直接说,苗阜电话我给你发过去。从初三一直到初八,电话就没停,初八晚上我接到中央台电话,邀请我们参加元宵晚会。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2014年北京春晚上,苗阜、王声表演《满腹经纶》

问:坐上火箭的速度。

苗阜:正月十一我和王声到北京,我跟晚会导演组说写新节目来不及了。在办公室,他们把当时网上能找到的我们的节目视频全部找出来,一个一个挨着放。我和王声拿着纸和笔记,他们一边看一边说,我要这个包袱儿,我要这个包袱儿,您注意这都不是一个活啊。他们说,希望你们说的段子里有这些包袱儿。我和王声住到影视之家,俩人都蒙了,一天时间写了段新活,把这些包袱儿放了进去。

问:2014年北京卫视春晚你们的节目之所以能火,和当年央视春晚没有出现比较有影响力的相声作品也有一定关系。

苗阜:央视春晚我们报节目来着,给刷下来了。后来我跟央视的人说,他们说没有见着,我说那肯定,因为我们是在网上报的。

问:啊?这样啊。

苗阜:那时候没腕儿嘛,春晚剧组公布了一个邮箱,我们就邮件报的。

问:那基本是石沉大海吧。

苗阜:石沉大海。那年还是北京卫视春晚的翻身仗。我老感叹,时也命也运也。

问:你们这作品里有唐山话、河南话,最后是宝鸡话,你们当时有没有想,宝鸡话对于全国大部分人来说习惯不习惯?

苗阜:这个段子我们在陕西演的时候,里面全是陕西省内各地的方言,陕北话、关中话、宝鸡话,我们叫东府西府。在北京卫视改完之后,陕西省内的话只留了宝鸡话。

问:加上的是全国人们更为熟悉的方言。

苗阜:对。

“第一季《欢乐喜剧人》就邀请我,我坚决杜绝”

问:文哏相声一般来说是比较雅的,好相声需要做到雅俗共赏,在这样一个娱乐化时代,相声雅俗共赏是不是越来越难办到?

苗阜:其实不难。我一直认为现在很多人在偷懒,相声说的本来就是老百姓的话,我站台上给你讲“十九大”你恐怕也听不进去。演员得琢磨人物,得把人物带进来。而您说到的娱乐化问题,这是我深恶痛绝的一件事。

问:您觉得相声娱乐化的趋势可以逆转吗?

苗阜:可以逆转,最起码它得回归。我现在特别害怕年轻观众看到一些表演认为这就是相声,其实那什么都不是了。当年我和王声写过一篇文章叫《这年头,我们说相声》,开头引用台湾李立群、冯翊纲相声瓦舍的一段台词,还说到我们特别害怕多年后爷爷领着孙子进博物馆,孙子问爷爷什么是相声,相声是这张光碟、这盘录像带、这本书,还是磁带?我为什么不参加现在非常火的综艺节目?第一季《欢乐喜剧人》他们就邀请我,那时候沈腾都没有火透呢,我坚决杜绝。第一季节目的制片人是我师兄弟,堵到北京北展后门跟我说,我还是坚决不去。我说,综艺节目不能让人好好说相声,即使我好好说了你们也会剪得乱七八糟,而且相声和小品放到一起没有可比性。有人告诉我会名利双收,名利双收我也不去,人总得知道自己要什么,干什么。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欢乐喜剧人》片头标识

问:当时你们已经火了,按理说你们只要参加,知名度肯定还会往高拔。

苗阜:对。《欢乐喜剧人》第二季的时候又找我,说你看怎么样,我们第一季火了吧,这一季该来了吧?我说对不起,还不去。后来我也一直没有去。去年有档节目叫《相声有新人》,导演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说让苗阜老师来,给七位数。

问:《相声有新人》您作为什么身份去呢?

苗阜:导师。

苗阜:我不是被“招安”,对于相声的过度娱乐,我本就深恶痛绝

《相声有新人》节目照,右起依次为张国立、郭德纲和程雷

问:只能作为导师。

苗阜:让我跟郭德纲老师坐一块儿,他们就想要这效果。网上当时已经炒成那个样子,我还是坚决杜绝。

问:对娱乐化倾向您一直保持清醒对吗?

苗阜:青曲社后台原来挂了四个字叫尊师重道,后来我又添了四个字,居安思危。我们吃的、用的、穿的,就连内裤都是相声给的,我们得为它负责。我听到过很多采访,有演员说我没打算长期干相声,以后我会转型,这话已经非常暴露了吧?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为相声来的。有人问我,你们为什么不把你们原版的视频放到网络上,我说第一我版权保护,第二,有些团队把视频放到网上是为了相声发展吗?有些人是为了火了之后干别的,拍电影不比说相声挣钱吗?你看我拍过电影吗?

问:我问过几位年轻相声演员,有人说需要借助电影这种大体量的形式,然后反过来推动相声。

苗阜:都没有错。我们刚起来的时候电影邀约不断,每天的劳务费按百万计,我都拒绝了。

问:刚才说《杯酒人生》要改成电影,您去演吗?

苗阜:这个我一定参加,青曲社全员参加。

问:相当于你们的大电影。那这个电影为什么不拒绝了?是因为属于你们自己?

苗阜:本来我就准备把《杯酒人生》往舞台上搬,我原来立下了一个flag但是后来没有成,我说一定要在国家大剧院上演《杯酒人生》,因为当年我和王声认为将来如果火可能会是因为这段相声。

问:这个作品是你们下了功夫并且寄予厚望的。

苗阜:寄予厚望。所以我就想将来把他改成相声剧,上国家大剧院。后来我花了60万剧本费,请总政话剧团团长王宏老师给我们写剧本。到现在还没演,我一直还在改,一直在打磨。

问:您去年在国家大剧院演过《西望长安》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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