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残暴朱温戒杀远色的第一贤后

80酷酷网    80kuku.com

朱温皇帝

  后梁太祖(852~912年),即朱温。五代时梁王朝的建立者。早年曾参加黄巢起义,后叛变降唐,官至宣武节度使,封梁王。其势力渐大后,于天祐四年(907年)代唐称帝,国号梁,史称后梁。其后期婬乱暴政,于乾化二年(912年)被其子友珪所杀。

  五代时的梁太祖朱温残虐成性,但其妻张氏却聪敏贤惠,被称为“五代第一贤后”,而且有生之年与朱温琴瑟和谐,个性差异如此分明的夫妻是如何堪称佳偶的?很是令人费解。  朱温是宋州砀山县午沟里人,排行第三,小名叫朱阿三,其父朱诚是个私塾先生。相传朱温出生的那天夜里,所居的屋顶上,有红光上腾,几里之外都能看见,乡邻都相顾失色,同声呼叫:“朱家起火了!”当下汲水挑桶到朱家去救火。谁知庐舍俨然,只有初生婴儿的啼哭声,众人都十分惊异,都说朱家的这个孩子很不寻常。

  朱温兄弟三人,在幼年时失去了父亲,母亲携他们寄住在萧县人刘崇家里做佣工。朱温渐渐长大,好逸恶劳,以雄勇自负,乡人都很讨厌他。刘崇因为朱温懒惰,经常用鞭杖抽他。只有刘崇的母亲可怜朱温幼小,常为他栉发,并劝诫刘崇:“朱三不是常人,你要善待他。”刘崇问原因,刘母说:“我曾见他熟睡的时候,变成了一条赤蛇。”然而刘崇并不相信。

  一天,朱温把刘崇家的饭锅偷着背走了。刘崇追住朱温,又准备狠狠地揍他。刘母又出来说好话,刘崇才罢手。刘母劝朱温说:“你都这么大了,不该再这样,你若不愿耕作的话,又能做什么呢?”朱温回答:“儿平生只会骑射。不如给我弓箭,到深山里猎些野味。”刘母点头说:“这也好,但不要惹祸!”接着取了旧时弓箭,交给朱温。

 

  从此朱温每天在深山里追逐野兽,他身手矫健,就是像鹿这样善于奔跑的野兽,他也能徒步追取,手到擒来。刘崇家的庖厨,野味多得放不下。刘崇也暗暗佩服朱温的本领。朱温的兄长朱存也向刘崇要了弓箭,与朱温同去追马逐鹿。朝出暮归,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这样的日子令朱温也觉得很是逍遥自在。

  一天,驰马不觉到了宋州的郊外,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这时有数百士兵,拥着两乘车在朱温身边经过,车子过处,留下袅袅的香气,朱温情不自禁地策马随在后面。香车曲折走在山路上,不久绕过山麓,在绿树阴浓中,露出一角红墙。两乘车停住,由侍婢扶出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半老的妇人,另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生得姿容清秀,举止典雅。

  原来母女二人是入寺进香的,朱温与其兄也跟了进去,走到近前,确实是绝世无双的姿色。母女二人进香完毕,又乘车绝尘而去。

  朱温向僧人打听,才知道是宋州刺史张蕤的妻女。朱温惊讶地说:“张蕤原是砀山富室,与我同乡,他现在还在做宋州刺史吗?”僧人说:“听说他也快要卸任了。”

  朱温与朱存出了寺庙。路上朱温一直沉默不语,忽而问朱存:“二哥!你可知汉光武帝的故事么?”朱存问什么事,朱温说:“汉光武布衣时,曾自叹‘为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后来如愿娶得阴丽华。今天所见的张氏女,即使当年的阴丽华,也不过如此罢了!”朱存笑骂:“你一个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真是自不量力!”朱温奋然扼腕说:“英雄不在贫贱,怎知我不如刘秀!”朱存笑得越发厉害:“你真是痴!你我寄人篱下,能图个饱暖,已算幸事,还想什么光武帝阴丽华!全是白日梦,难道平空就能掉下好事么?”

  朱温说:“今唐室纷崩,中原逐鹿,王仙芝起事濮州,黄巢也起应曹州,你我不如去随他,何必再在此埋没一生!”朱存也颇为心动。兄弟两个便辞别刘母,入了黄巢的军营。  当时唐僖宗乾符年间,关东饥馑,黄巢起于曹州,饥民附从者数万。朱温以力战屡捷,补为队长。朱存乘势掠夺貌美的女子充作妻房。朱温仍惦记张蕤的女儿,因此一直独身未娶。  朱温纵横沙场,有万人不敌之勇,遂深得黄巢的信任,倚为亲信。他为了得到张氏女,怂恿黄巢攻宋州。黄巢便给他数千兵,进围宋州城。不料宋州刺史张蕤早已离任,后任的守吏坚守城池,朱温久攻不下,也没有心思再打,遂撤兵了事。

 

  唐广明元年十二月甲申,黄巢兵陷长安,称大齐皇帝,改元金统,遣朱温领兵屯于东渭桥。中和元年二月,复令朱温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不久攻下了南阳。六月,朱温回归长安,黄巢亲自在灞上迎接。

  中和二年黄巢欲东出略地,令朱温为同州防御使,使他自己决定攻取。朱温由丹州南行,攻下左冯翊,又攻陷同州。多年战乱,民间村落已尽成瓦砾。老弱填于沟壑,壮丁多战死,女子多被掠取糟蹋。

  朱温平时掠得的美女已不下千人,但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只对张氏女念念不忘。缘分一事就是那么凑巧,张氏女因战乱流落到同州,为朱温部下所掠取,进献给朱温。朱温一看正是寤寐以求的佳人,虽然衣衫褴褛,却掩不住倾国倾城的姿色。

  朱温不禁失声道:“你是张刺史的女儿么?”张女低声称是。朱温连声请起,张女含羞称谢。朱温复问她的父母亲族。  张女流泪说:“父亲已去世,母亲也失散,小女流离至此,还幸亏遇见将军,顾全乡谊,才得苟全。”朱温叹息说:“自从宋郊相见,倾心已久,一晃数年,原以为此生天涯相隔,不料今日又复遇卿。我已私下立誓,娶妇不得如卿,情愿终身不娶,今日只待卿一语可矣。”

  张氏禁不住两颊羞红,俯首无言。朱温命婢仆将张氏安置别室,选择了一个吉日,正式成婚。到了婚期,张氏打扮得娇艳夺目,宛如天仙,朱温平生夙愿得偿,携张氏的柔荑拥入帐帷,洞房花烛曲尽绸缪,种种好处自不必说。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屯兵数万,以图兴复唐室。朱温正与王重荣接邻,屡次被王重荣所败,遂请黄巢支援。表章被黄巢的左军使孟楷所扣下。这时朱温又听说黄巢的形势日蹙,将校离心,知道他不会长久,他思忖日久,于是投降了王重荣。僖宗诏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任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为朱全忠。

 

  中和三年四月,朱温与诸节度使收复长安,当时他只有三十二岁。后黄巢被灭,黄巢手下名将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都匍匐于朱温马前,朱温将他们收为己用,并追逐黄巢残部东至于冤句。

  朱温遣人去萧县刘崇家迎接其母王氏及刘崇的母亲。刘崇家在山野僻乡,几乎与世隔绝。自朱温兄弟离去后,转眼五年没有信息。王母时常惦记儿子,四处向人打听,有的说是做了强盗,有的说早死在岭南。使者到了门前,车马喧腾,吓得村民都弃家逃走,还以为强盗进村劫掠。使者进了家门,说奉节度使命来迎王母及刘母。王母心虚胆怯,还以为两个儿子做了强盗,官府来搜捕家属,吓得六魂无主,惶恐走避,藏在灶下发抖。刘母略有胆识,出去问明使者,才知朱温已做了节度使。王母依旧不信,对刘母说:“朱三落魄无行,做贼早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使者便再述了朱温的情形,王母一时悲喜交集。

  张氏贤明有礼,而且分析政事往往精辟,有独特见解,朱温遇事必先问张氏然后施行。一次朱温出兵行军在中途,张氏不以为然,遣一个下人往召朱温,朱温如期而至。

  朱温为人凶残无比,动不动就处死将士,朱温用兵法令严峻,每次出战,一个分队主帅若出战而不回来的,其余士兵一体处斩,称作“跋队斩”。因此战无不胜。手下健儿不耐酷法,多窜匿州郡,朱温疲于追捕,下令全军纹面,健儿文面自此开了先河(据《五代史补》)。但朱温对张氏往往敬爱有加。每次军谋国计,必先听从张氏的意见。朱温时时暴怒杀戮,张氏加以救护,许多无辜的人因此得以保全。

  郴王朱友裕攻徐州,在石佛山大破朱瑾,朱瑾逃走,而朱友裕舍弃不追,朱温因此大怒,夺了朱友裕的兵权。朱友裕惶恐之下逃亡山中。张氏悄悄派人教朱友裕回来,朱友裕入见朱温,拜伏在庭院,泣涕请死,朱温大怒,让左右推出斩首。张后来不及穿鞋,赤足走到庭中持着朱友裕的手流泪说:“你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谋反么?”朱温也回味过来,便原谅了朱友裕。

 

  朱瑾战败逃走,其妻子被朱温掠取。张氏在封丘迎接朱温,朱温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张氏见到朱瑾妻,朱瑾妻下拜,张氏也还拜,并凄然说:“兖郓与司空本是同姓,兄弟之间,以小故兴干戈,而致使姐姐你落到这等地步,若不幸汴州失守,那妹妹我也会和你今天一样了!”说着泪流满面。朱温也很感动,自己也愧对朱瑾。当初若没有朱瑾的相助,他也没有力量大败秦宗权。这次不过借口指责朱瑾诱降自己的将士才出兵兼并,若再强占他的妻子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也怕张氏不高兴,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于是朱温将朱瑾妻送到寺庙里做了尼姑。张氏常让人给她去送衣食。

 

  文德元年,僖宗任命朱温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诸镇之师,皆受朱温节制。黄巢虽灭,但唐室益弱,诸道州兵不为王室所用。各地藩镇在镇压黄巢过程中,乘机扩大势力,争夺地盘,唐王朝已经名存实亡。文德元年三月,唐昭宗即位。朱温在连年争战中渐渐积蓄力量,此时已上挟朝廷,下制诸侯,废唐称帝朝夕之间的事。

  天祐元年,张氏病重。当时唐室大权,尽归朱温,朱温正要迫昭宗禅位,得知张氏重病的消息,连夜兼程回汴探妻。张氏已是瘦骨如柴,昏迷不醒。朱温痛哭失声,张氏惊醒,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朱温立在榻前,便凄声说:“妾将与君长别了。”

  朱温悲咽难言,握住爱妻的手,恻然说:“自从同州得遇夫人,已二十余年,今已大功告成,转眼间将登帝位,满以为与卿同享尊荣,再做几十年夫妻,不料卿一病至此,可如何是好?”

  张氏流泪说:“人生自有生死,况妾身列王妃,所得已过多,还奢想什么意外富贵,只是君受唐室厚恩,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几个?”

 

  朱温随口说:“时势逼人,不得不这样。”张氏叹息说:“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有一言……”张氏喘息半晌,接着说:“君人中英杰,妾无他虑,惟‘戒杀远色’四字,请君留意。”说着不禁气涌痰喘,深夜后撒手离世。朱温失声大恸。汴军也人人垂泪,因为朱温生性残暴,杀人如草芥,只有张氏能以柔克刚,时加婉言规劝,从而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军士赖她得以存活的不知有多少。可惜张氏死得早,从此朱温渐渐荒淫,无人可制。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举兵逼京畿,朱温请昭宗迁都洛阳。唐宰相崔胤,始知朱温有异图,便召募六军十二卫,密为防御,又与京兆尹郑元规等,缮治兵甲,日夜不息。朱温深知其意,阴使其麾下应崔胤之募兵,崔胤却一点都不知道。朱温的侄子朱友伦,在京中典禁军,因击坠马而死。朱温借此遣侄子朱友谅带兵入都,胁昭宗迁都洛阳,并捕杀崔胤、郑元规。

  朱温派人把长安的宫室、官府和民居全部拆光,把木料沿河运到洛阳,逼迫长安的所有吏民迁到洛阳。昭宗已同傀儡,到了洛阳,何后哭着对朱温说:“此后大家夫妇,委身全忠了。”据《五代史阙文》,以前朱温迎昭宗于凤翔,昭宗假装鞋带脱落,对朱温说:“全忠为吾系鞋。”朱温不得已,跪下系结,汗流浃背。当时昭宗身边还有卫兵,昭宗的意思是让左右擒朱温而杀之,但左右没有敢动手的。此时朱温将昭宗禁卫全部除去。当时崔胤所募的六军兵士都亡散并尽,从昭宗东迁的,只有诸王、十几个小黄门以及打毬代奉内园小儿共二百余人,朱温也将他们全部坑杀。谋士李振,绰号“猫头鹰”,因考进士不成,十分痛恨朝臣。他对朱温说:“这些人平时自命清高,自称‘清流’,不如扔到浊流里去。”朱温便在一个深夜,把三十多名朝臣扔到了黄河里。朝中王公缙绅为之一空。

  天祐元年八月朱温令养子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枢密使蒋玄晖弑唐昭宗于椒殿。改立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为帝。然后诿罪朱友恭、氏叔琮,将他们斩首塞责。李祚年仅十三岁,是为宣帝。天祐四年四月,宣帝禅位于朱温,从此唐朝彻底灭亡。朱温改国号为梁,追册已故的张氏为贤妃,不久又追册为元贞皇后。

 

  北方沙陀人李克用与朱温势力相当,形成对峙。朱温晚年更加凶残好色,甚至连儿媳也不放过。因宠爱养子朱友文的妻子,欲立朱友文为帝。他的儿子朱友珪的妻子也曾被朱温宠幸,朱友珪之妻得知朱温要立朱友文为帝的消息后,急忙转告了朱友珪。

  朱友珪易服悄悄进入左龙虎军,见到统军韩珪,将朱温欲立朱友文的事告诉韩珪。韩珪见功臣宿将多以小过错被诛,自恐不保,遂与朱友珪合谋。韩以牙兵五百人与控鹤士卒若干埋伏于禁中。夜里斩门而入,到了寝殿,内侍宫女皆惊骇散走。朱温惊起问:“反者是谁?”朱友珪冷笑:“不是别人。”朱温怒骂:“我本来就怀疑你,恨不早杀。你悖逆如此,天地岂能容你!”朱友珪也对骂:“你这乱伦的老畜生,早应碎尸万段了!”朱友珪的仆夫冯廷谔持刀刺进朱温腹部,刀刃从后背出来,肠胃全流出来,血流满床。朱友即帝位,不久梁朝被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所灭。

  朱温遇张氏的故事在话本小說《大宋宣和遗事》及新旧《五代史》里均有记叙。旧《五代史》引《北梦琐言》云:“梁祖魏国夫人张氏,砀山富室女,父蕤,曾为宋州刺史。温时闻张有姿色,私心倾慕,有丽华之叹。及温在同州,得张于兵间,因以妇礼纳之。”《五代会要》:“太祖皇后张氏早崩,开平二年,追封贤妃,至乾化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追册曰元贞皇后。”关于对张氏的评价,《北梦琐言》云:“张既卒,继宠者非人,及僭号后,大纵朋淫,骨肉聚耰,帷薄荒秽,以致友珪之祸,起于妇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者,不亦贤乎!”朱温一生杀人如草芥,决非开创基业的明君,人称刘邦、朱元璋也是一副流氓脾气,但刘邦、朱元璋做皇帝前多能折节事人,这一点朱温远远不及。朱温治军多用酷法,这样的人绝不会长久。朱温之所以一段时间内在北方纵横无敌,张氏对他残暴性格的克制未尝不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有包括天时地利在内的一点点运气。

 

 

文章摘自《历史的B面》 作者:聂作平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朱温

  中国的帝王中,出身于流氓者原非少数,比如为后人称道不已的汉高祖刘邦,原本就是流氓的干活。这一点,就连生活在他所创立的汉朝的司马迁也不得不称他“及长,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但与朱温相比,刘邦算小巫见大巫,小流氓见大流氓了。

  关于朱温,权威的《辞海》上只是平平实实地介绍说:“朱温(852—912年),即后梁太祖。五代梁朝建立者。公元907年至912年在位。宋州砀山人,唐乾符四年(877年),参加黄巢起义军。黄巢建立大齐政权时,任同州防御使。中和二年(882年),叛变降唐,被任为河中行营招讨副使,赐名全忠。次年,为宣武节度使。四年,与李克用等联兵镇压黄巢起义军。后又击破秦宗权,兼并徐州、兖州、郓州,并迫使河北各镇归附。天复元年(901年),进封梁王。与李克用父子进行长期征战。天佑四年(907年),代唐称帝,改名晃,都汴(今河南开封),国号梁,建元开平,史称后梁。乾化二年(912年),为其子友圭所杀。”

  至于流氓,《辞海》的解释则是:“原谓无业游民。后用以指不务正业,专门放刁撒赖、施展下流手段的人。”《辞海》的这一定义有些苍白无力,或者它指的主要是日常生活中我们所见到的小流氓,而不是朱温这样的政治流氓。如果我们来为政治流氓做个界定的话,那它就是那种为了政治上的野心和个人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不惜调戏国家调戏正义调戏天下人的超级流氓。

 

  投机是一种生存方式

  朱温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成为一个王朝的开国之君,哪怕这只是一个极短命的、统治的地盘也实在有限的王朝。在年轻时候,他的最大理想只是如何能混个肚皮饱,能够不在炎炎赤日或是严冬酷寒里通过肉体的不断劳作来换得一口半饥不饱的饭吃,然后再能娶上一个媳妇,日子就算是非常完美了。正所谓,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朱温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但他老子那点可怜的文化素养连半点也没遗传到他身上,这也和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政治流氓都不读书如出一辙。

 

 

 

  朱温出生于宋州砀山,这个地方也就是一千多年前刘邦斩白蛇起家之处,虽然从小就听老人们津津乐道那个关于刘邦因为斩白蛇(按司马迁的说法,那条白蛇是白帝之子,而刘邦则是赤帝之子)而一步步走上发迹之路,并在不久的时间里从一个不事生产的乡下流氓成为一代英主的故事,但朱温肯定从来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也将像这位千年前的老乡一样执掌国柄,坐北朝南。

  朱温家贫,兼之他又从小游手好闲,“以雄勇自负,里人多厌之”。年纪轻轻的朱温在砀山几乎混不下去了,既吃不饱饭,更娶不到老婆,还为左邻右舍所厌恶,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饥饿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言,人生的道路可谓绝望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机会来了。黄巢率领他的农民起义军从砀山经过。关于黄巢,朱温是听说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生的最初发迹就会从这个据说屡试不第,遂而起事反唐的秀才身上开始。

  朱温和他的两个哥哥一起参加了农民起义军。革命的队伍果然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这个小流氓不久就进步了,先是一名普通士兵,继而是队长之类的下级军官,等到黄巢打下长安时,朱温已是东南行营的都虞侯了,相当一个中等级别的革命干部。随着黄巢进军长安,唐僖宗逃往四川,唐末农民大起义进入高潮。月盈则亏,精满则溢,同时也就走下坡路。这时,已是黄巢大齐帝国高级将领的朱温看出风头不对,旋即毫不犹豫地背叛黄巢,宣布效忠他从前的敌人——唐王朝。朱温的降唐,使原本就底气不足的黄巢实力大大受损,而风雨飘摇的唐王朝却赢得了喘气之机。唐僖宗大喜过望地说:“此乃天赐我也。”为此,正如朱温所预料过的那样,唐僖宗给了他丰厚的赏赐,他被任命为同州和华州两个州的节度使,左金吾大将军,以及河中行营招讨使等职。由于这一历史性的转变,朱温的名字也从此改成了朱全忠。

 

 

 

  救驾的忠臣

  黄巢起义彻底失败后,朱温的势力已成为各大潘镇中的头几号,他控制了长江和淮河以北、黄河中下游的大部分地区,并进一步兼并扩张。他首先联络另外两家节度使,消灭了一向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秦宗权。

  朱温在解决了劲敌秦宗权后,想再趁热打铁,兼并兖州和郓州,但这两个州的据守者朱宣和朱瑾却是他的恩人,并且是他的结义兄弟,正是在这两个结义兄弟的大力支持下,朱温才能打败秦宗权。现在,这个流氓为找不到出兵的借口而十分苦恼,“每有郁然之状”。事有凑巧,一个叫敬翔的秀才这时投到他门下,献策说:“明公你正准备逐鹿天下,你的辎重必然会为四境的其他节度使所侵,你趁此令麾下将士假装叛变而外逃,然后明公你将这一情况奏告皇上以及相邻的节度使,以捉拿叛徒为名进攻兖州和郓州吧。”朱温闻之大喜,称“天降奇人,以佐于吾”,令手下的一些军士假装逃到兖州和郓州。朱宣和朱瑾不知是计,捡到篮里都是菜,就将这些人收留起来,朱温立即写信给二朱,指责他们不顾兄弟情谊,招诱自己的将士,不等二朱回复,即令出兵征讨。

  乾宁二年正月,朱温生擒朱宣部下大将贺环、柳存及其部下三千余人。傍晚时分,天空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朱温说:“这分明是杀人杀得不够呀。”遂下令将三千俘虏全部杀掉。朱宣和朱瑾虽然曾和朱温称兄道弟,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位满口义气的义兄,将他们的领地一一攻占了。

  天复八年,朱温征服河北后,欲取河中以制河东,召集诸将说:“王珂弩材,恃太原自骄汰,吾今断长蛇之腰,诸君为我以一绳缚之。”这位据守太原的王珂,其父王重荣,对朱温向来有知遇之恩,朱温尊称之为舅。但在政治流氓的词典中,从来就没有情谊和义气这样的词语,即便有,也只是一面幌子。

 

 

 

  朱温派大将张存敬率军攻打王珂,王珂无法抵挡,走投无路之下在城上竖起白旗。他对张存敬说:“我与朱公是世交,请你暂时后退,等朱公一到,我会将城池献给他的。”张存敬令士兵稍后退,同时飞报朱温,朱温此时已到洛阳,闻之大喜,快马奔向河中。在途经王重荣的墓地时,他跑到坟前大哭不止,以至于河中人都为之感动不已,认为这是一位坦诚的君子,即使是夺了人家的城池,也是迫不得已啊。到了河中,王珂打算按惯例牵羊出城投降,朱温假惺惺地派人对他说:“太师舅(指王珂之父王重荣——引者注)之恩何可忘。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及至两人见面后,四只大手紧紧相握,朱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像他们不是一对仇敌,而是一对度尽劫波的兄弟。但当王珂将城池交出来后,朱温随即找了个借口将他杀掉。

  朱温随着势力加强,打算像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恰好当时唐昭宗被宦官囚禁,朱温以他特有的政治敏感发兵长安,在凤翔大战多日后,终于将昭宗抢到手。是时,朱温一见昭宗就跪伏在地,泪水长流,以至于昭宗感动地说:“大唐的江山多亏爱卿才再次平安,朕及宗族也有赖你才得以保全。”但昭宗无法知道,就在几年以后,这位救驾的忠臣,将会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一个喜欢改名字的枭雄

  朱温喜欢改名字。他每完成一次历史的佳作,就重新改一个名字,不知是想以此纪念他的成功,还是想以此逃脱史书公正的记载。

  朱温“既破李茂贞,并吞关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夺之志”。当一个个对手在朱温的软硬兼施下不是败死就是无法与之抗衡时,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已不甘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如同每一个政治流氓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一样:他也想黄袍加身。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朱温决定干掉昭宗身边的宦官们,并想到了利用那位心胸狭窄而又自以为是的宰相崔胤,而崔胤也想借助朱温来独揽朝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联袂清洗风雨飘摇的朝廷。

  朱温和崔胤一起上朝时,崔胤上奏说:“建国初,天下太平,宦官并不领兵和参预朝政。天宝以后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大,贞元末年,德宗为了便于随从护卫,将羽林卫分为左右神策军,让宦官统领,遂成定制。自此以后,宦官集团就参与国家政事,上下串通一气,共为不法,严重的联合藩镇危害国家,轻微的也卖官鬻爵,王朝衰败的原因就在于此,若不斩草除根,终受其害。”对此,昭宗虽然十二分不情愿,但知道这是那位手握兵符的朱温的主意,岂敢不听。当天,朱温等人来不及等昭宗下令,便派兵将第五可范为首的七百余名宦官全部诛杀。是时,“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

 

 

 

  崔胤虽然一度和朱温联手屠杀宦官,但终究不是朱温的心腹,朱温是不会放心他在朝里的。天佑元年(904年),朱温上书昭宗,认为崔胤专权误国当杀,昭宗不敢不从。崔胤死后,朱温干脆派党羽裴枢和独狐损为相。即便如此,他还是怕自己在汴而昭宗在长安会有某些不便,因此欲将昭宗迁往靠近汴的洛阳。

  天佑元年正月二十三,朱温派牙将寇彦等奉表进京,谎称岐兵逼近长安,必须迁都洛阳,当时昭宗正在延喜楼上,等他下楼时,宰相裴枢已强令百官东行了。第二天,朱温的汴兵开始逼迫百姓也必须迁到洛阳,百姓不愿离开,一路号哭不已,破口大骂崔胤勾结朱温倾覆国家。一个月之内,道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随后,朱温令部将拆毁长安宫室、百官衙门和民间房屋,拆下来的材料沿着渭河顺流而下,自此,在初唐和盛唐时期曾是世界上最大都市的长安竟然被毁为一片废墟。

  当昭宗在前往洛阳路过华州时,百姓夹道高呼万岁,这位一心想中兴李唐却时乖命蹇的天子伤心地潸然泪下,他说:“不要再喊我万岁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皇上了。”晚上,朱温前来拜见昭宗,昭宗的夫人何皇后甚至哭着对朱温说:“自今以后我们夫妇就全靠全忠你了。”在昭宗到洛阳的路上,朱温见昭宗身边还有些忠心的追随者,心里很不快活,就让御医许昭远诬告对昭宗忠心耿耿的医官使阎佑之、司天监王墀、内都知韦周、亚国夫人可澄等阴谋杀害朱温,理应全都处死。行到谷水时,朱温又将与昭宗同行的击球供奉和内园小儿二百余人全部缢死,另选二百多个长相略似的人穿其衣帽,代之侍卫。过了几个月后昭宗才发现事情不对,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怕这流氓一旦变脸,那是连爹娘也不认的,何况他这个落难的天子?

  到了洛阳,朱温准备西征李克用,又担心自己走后,素有英气的昭宗会发动变乱,于是图谋弑帝另立幼主。天佑元年八月,朱温派手下将领朱友恭等人带百余人夜叩宫门,声称有军国大事要见皇帝。皇妃裴贞打开宫门,刚来得及问了一句“奏事为何带兵”,便被史太一剑砍死。是时,昭宗酒醉,闻声而起,只穿着一件单衣绕着柱子奔逃,也被史太追上去将其杀害。

 

 

 

  事后,昭宗的死讯传至朱温那里,他“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一副无辜者的样子,这正是政治流氓最擅长的表演。紧接着,朱温星夜赶往洛阳,在昭宗的棺材前抚棺痛哭,又将朱友恭降级降职,抓了一个叫李彦威的替罪羊赐其自尽,李临刑时大呼:“你出卖我以堵天下人的嘴巴,难道这也瞒得过鬼神吗?你行事如此无情无义,以后还有人敢为你卖命吗?”

  昭宗被杀后,朱温立李柷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为帝,是为哀帝。天佑二年(905年),朱温对李唐宗室诸王大开杀戒。他命心腹蒋玄晖邀请昭宗之子濮王李裕、棣王李羽、虔王李契、祁王李祺、琼王李祥等九人,在洛苑的九曲池旁摆下酒宴,将九王一一灌醉,然后用绳子勒死,尸体则扔进九曲池里。

  疯狂的激情

  政治流氓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文化和文人的极度仇视。有如刘邦将儒生的帽子拿来撒尿一样,大凡流氓帝王或有流氓性的权贵,只要一有时机就会抓住机会对文化和文人来一番侮辱。朱温的父亲是私塾教师,好歹也要算一个小知识分子,可朱温从小对知识表现出一种抗药性,姓名初记可以休,刘项原来不读书。而整个唐代,尤其是自中唐以后,社会重文轻武,手握重兵却胸无点墨的朱温对此没法不感到愤怒和嫉恨。因此,在对文化和文人的迫害上,朱温表现出一种疯狂的激情。

  有一年夏天,那时朱温还只是一个一般节度使,他带着几个手下人到一片柳林里纳凉,当时,有一群文人也在柳林里聚会,听着文人们的高谈阔论,朱温很不舒服。他皱皱眉头,计上心来,突然指着一棵柳树大声地对众人说:“这柳树最适合做车毂了。”人们听了都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从来没听说柳树可以做车毂的。其中有几个文人大概为了讨好朱温,就随口附和:“对对,节度使说得对,柳树自古以来都适合做车毂。”朱温勃然大怒,厉声呵斥说:“你们这些臭文人最爱顺口讨好别人!车毂要用夹榆才能做,柳木哪里做得了!”转身对随从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如狼似虎的随从蜂拥而上,将刚才随口附和的几个文人砍头示众!面对政治流氓,哪怕你是在为他唱赞歌,也不一定就会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样有好果子吃。这是所有文人应当牢记的血的教训。

 

 

 

  一个流氓为首长的集团,流氓手段自然是上行下效的。朱温对文人的仇视,在他的手下人那里得到了始终如一的贯彻执行。天佑二年,有彗星出现,朱温暗中令占卜者说,这意味着君臣都有大难,必须杀一批人以消灾。该杀哪些倒霉蛋呢?朱温的心腹蒋玄晖等人太清楚主子的心思了,事前专门造了一个名单,一共三十余人,清一色的读书入仕者。具体行刑则由李振号执行。李振号其人也可算是朱温流氓集团中有特色的一个流氓,据说此人自幼饱读诗书,希望能通过科举考试来出将入相,结果考了小半生,却连半个秀才也没捞着,于是对文人恨之入骨。他在接到朱温的行刑令后,将这三十多个读书人集中到滑州白马县的白马驿,趁着夜色悉数杀尽。杀了人,李振号犹觉不消气,对朱温说,这些读书人,自以为是清流,应该把他们投到黄河里,让他们变成浊流。朱温听后仰天大笑,就像一个老流氓对一个小流氓的创意感到新鲜一样,他同意了李振号的建议。次日,这三十几个读书人的尸体,又被抛入滚滚黄河中。

  后来,等到朱温紧锣密鼓地准备篡唐称帝时,大约也意识到了即使是一个流氓集团,也需要有几个文人,尤其是有名气的文人来装点门面——连黑社会也总是有一两个戴眼镜的师爷呢!朱温此时也需要用文人来往脸上扑粉,他令傀儡昭宣帝下诏,要求天下文人学士赴京为官,但除了极少数利欲熏心者外,又有几个人愿意与流氓作伥呢?著名的诗歌理论家司空图恰好生活在与朱温同时,是当时最负名声的大文人,唐末大乱以来,司空图即弃官隐居中条山。朱温假皇帝之名诏他入仕,司空图拒绝不了,他明白朱温这种流氓的脸色是说变就变的,不得已,硬着头皮到洛阳应命,但入朝后“阳为衰野,坠笏失仪”,也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中,装出病体难支,连朝笏也拿不稳的样子,朱温信以为真,只得将司空图放还山中。

  朱三,难道你也想当天子吗?

  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争,以万千将士和亿万苍生的性命为代价,朱温基本控制了以洛阳为分中心的中原大部分地区。经验告诉我们:一个小流氓手里一旦意外地有了一笔钱,必然免不了要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一番;一个政治流氓一旦手里有了自以为强大的势力,也必然就会想到偷窥神器,想要在龙椅上坐北朝南,强暴天下。朱温是历史上名头最响的政治流氓,自然不会甘居人后。

 

 

 

  中国人的皇位,除了父死子继的一家人的继承外,就只有从外人手里获取这条唯一途径,而获取的方法无非是硬夺或禅让。硬夺者,比如刘邦夺了秦朝,刘秀夺了王莽;而禅让则是最具中国流氓政治特色的夺位手段,自从王莽发明这种办法以来,曹丕代汉,司马代魏,宋齐梁陈走马灯似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均是依葫芦画瓢。与硬夺不同,禅让虽然也是以足够的兵力作为后盾,却比硬夺更加虚伪和无耻:明明是自己垂涎别人的江山,却偏要说是人家硬要塞给自己的,一心想篡位的野心家们甚至做出些许由他们的样子,一个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但这种政治作秀,朱温既需要用它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向天下人表明他对唐朝的忠诚,又嫌这样的程序太复杂,于是具体为他经办禅让仪式的官员们就活该倒霉了。

  朱温的意图主要通过他的心腹蒋玄晖和张廷范来执行。蒋玄晖得令后,急忙找到宰相柳璨商议,柳璨虽然也算是朱温的帮凶,但其内心并不希望唐朝灭亡。为了拖一天算一天,柳璨提出应该像古代的禅让那样,先将朱温封大国,再加九锡,然后才禅让,当年曹丕代汉,的确是依照了这样的程序。蒋玄晖认为有礼,就让昭宣帝加封朱温为诸道元帅,别开元帅府,迈出了禅让第一步。哪知朱温这种流氓政治家和曹丕那样的诗人政治家毕竟区别甚大,他要的是唐朝的江山,至于个中的程序,最好能一步到位,因此他甚至怀疑蒋玄晖是否真的忠于自己。

  如果流氓主子竟然对自己的忠心感到可疑,这无疑是做奴才的最恐惧的事情。蒋玄晖和柳璨立即提议给朱温加九锡,进封为魏王,特许“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王位、殊礼、九锡这些禅让的必需过程一天之内完成(想当年,曹丕可是用了两年时间)。这不能说不快了,可朱温仍然不满意,拒绝接受。蒋玄晖和柳璨只得再次对昭宣帝进行逼宫,让他立即退位。

 

 

 

  蒋玄晖和柳璨为了朱温的帝业,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是两个称职而敬业的奴才,但下场大大的不好。因为怀疑蒋、柳二人逼宫禅让太拖拉,朱温将蒋玄晖在洛阳城外处斩,并当众挫骨扬灰;柳璨也于稍后处斩,临刑前,这位前唐宰相仰天大呼:“负国贼柳璨,死得其所。”而另一位奴才张廷范死得更惨:五马分尸。给政治流氓做奴才的后果,往往就是最终自己也享受到一番流氓手段的高规格待遇。

  907年四月十八,朱温如愿以偿地在汴梁登基,改元为开平,国号大梁,以汴州为开封府,称东都,以洛阳为西都。就像三十年前的农村青年朱温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至尊一样,他同样没有想到费尽心机建立的帝国只有区区二十六年,还不如他为了当皇帝而创业的时间长。

  位登九五之际,朱温又改名朱晃,因为朱全忠这个名字,对他或者说是对已灭亡的唐朝来说都是一种讽刺。朱温的哥哥朱全昱听说弟弟要当皇帝,感到十分滑稽,认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问朱温:“朱三,难道你也能当天子吗?”

  等到朱温真的当了皇帝后,一天晚上,朱温招集宗室在宫中饮酒。酒至半酣,那个深谙朱温本质的哥哥大约喝高了,又旧事重提,认为朱温不该也不可能当皇帝。他说:“朱三,你本不过是砀山的一个农民,跟着黄巢一起当强盗,天子封你为四镇节度使,富贵之极也,为啥要灭了人家唐朝三百年的江山,自称帝王?你这干的都是要灭族的事情,还在这里欢喜什么?”

 

 

 

  玩火者自焚

  残忍是所有政治流氓身上的一块黑色胎记,凭着这块胎记,所有的政治流氓们可以在九泉之下相认。同理,朱温就像所有的政治流氓一样,充满了残暴的本性。当朱温还是节度使的时候,其军法之严峻可谓当世无匹。他手下的部队,凡是战斗中领兵的将军阵亡了的,那么该将军所指挥的那支部队的所有将士就都犯下了不可赦的死罪,按朱温的纪律,必须将他们全部斩首,他将这种纪律叫做“跋队斩”。朱温的原意是想用这种灭绝人性的屠杀来使士卒为他拼死效力,但注定适得其反:在他的军队里,一旦主将阵亡,其他的将士唯一的生路就是临阵脱逃,是故“多亡逸不敢归”。对此,朱温又下令,凡是他的军队,高级军官以下,一律要在面颊文上标记,以此防止将士的逃亡。但这一回结果更糟,这些如同犯人一样被文面的士兵们,侥幸从朱温部队里安全地逃出来,因为脸上的标记,故乡是不敢回的了,在逃亡的路上被人认出来,也是死路一条,“由是亡者皆聚山泽为盗,大为州县之患”。

  婬乱则是政治流氓身上的另一块胎记。朱温除了好杀,另一大嗜好是跟他的儿媳妇们上床。不论是亲子还是养子,他们的媳妇,只要姿色尚可,没有一个不被朱温“召幸”。“诸子虽在外,常征其妇入侍,帝往往乱之。”而他的这些儿子们,也不论亲子还是养子,大约都得到了这位老流氓的真传,在无耻方面堪称一绝:他们从不因自己的老婆被父亲占有而感到羞耻,反而认为这是一个赢得朱温欢心的最好办法,最不济,也可以利用老婆向父亲吹点枕边风呀。这对于想要在朱温手里得到更大权力的儿子们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为此,朱温的儿子们都争着戴朱温所赐的绿帽子。

  众多的儿媳兼侍妾中,朱友文的老婆王氏长得最漂亮,且颇能讨朱温的欢心,是故“帝尤宠之”,爱屋及乌。爱上儿子的老婆之后连儿子也顺眼了,朱友文虽然不是太子,但朱温“意常属之”,原本无能的朱友文,借着老婆的枕边风,在诸位弟兄中地位迅速攀升,大有成为革命接班人的可能。

 

 

 

  912年,朱温在山西与李存勖交战,兵败后,气急败坏地赶回洛阳。这时,他大约感到大限不远,就命王氏将朱友文叫到洛阳来,准备交代后事。朱温的另一个儿子朱友珪,不知为什么老是被朱温所厌,曾为了一点小事就挨过朱温鞭打。当时,朱友珪的老婆张氏“亦朝夕侍帝侧”,刚好听说朱温要召朱友文交代后事时,深感大事不妙,急忙使人密告其夫朱友珪:“大家以传国宝付王氏怀往东都,吾属死无日矣。”朱友珪也是个糊涂虫,闻讯后两口子唯有抱头痛哭。不几天,朱温果然命朱友珪立即离开京城,到莱州去做刺史——按朱温晚年杀人的风格,他要杀要员或亲属时,总是先贬到外地,然后再寻借口赐死。这时,朱友珪“左右或说之曰,事急计生,何不改图,时不可失”,意思就是提醒朱友珪干脆来个鱼死网破吧,说不定乱中还可求得生存。

  朱友珪想到宫廷禁军中还算有几个买账的哥们儿,就易服微行到左龙虎军中,找到统军韩勍。韩勍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两人一拍即合,挑选出手下牙兵五百人,由朱友珪带着混入宫中埋伏起来。半夜,朱友珪率领这支牙兵冲向朱温寝宫,朱温左右见势不妙,发一声喊,都散了,只有朱温一个人病卧在床上干着急。在朱温被他儿子杀死前,父子俩有几句对话:

  朱温问:“反者为谁?”

  友珪曰:“非他人也。”

  朱温:“我固疑此贼,恨不早杀之。当悖逆如此,天地岂容汝乎!”

  友珪:“老贼万段。”

  话音未落,朱友珪的仆人冯廷谔“刺帝腹,刃出于背”。一代政治流氓的生命历程就此被可耻地画上了句号。

  玩火者往往自焚,政治流氓者往往也死于同样的流氓政治手段。以朱温而言,不亦如此乎。

分享到
  • 微信分享
  • 新浪微博
  • QQ好友
  • QQ空间
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