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北京，一场高温刚刚降下来，诺基亚前中国副总裁刘持金忙着操持他的新公司——泛太平洋管理研究中心，他刚和美利坚大学寇德管理学院签下了一个合作协议。“从职业经理人到老板，刘持金现在更忙了。”刘持金的好友，美利坚大学教授阿利告诉记者。阿利称刘持金是他最好的朋友，记者向他打探刘持金从诺基亚出走的原因。“不知道。”阿利说，“你应该去问他本人。”在华润大厦的美洲俱乐部里，记者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刘持金。
7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正是在这个俱乐部，刘持金召集自己在诺基亚的20多位老部下，向大家辞行。就在前一天，这些部下们收到了公司发出的有关刘持金离职的电子邮件。那晚，刘持金拿出他心爱的小提琴，奏起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一曲终了，刘持金告别了诺基亚。“就是在这儿。”刘持金手往地下指了指，肯定地说，眼神中没有流露出半点感伤。
这多少有点煽情的一幕让人觉得刘持金是个性情中人。在晚餐上，刘持金和自己的美国同行大讲笑话，其间频繁提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爱立信和诺基亚都来自这个北欧半岛。“你对那两个北欧公司，尤其是诺基亚，还有那种藕断丝连的感情吗？”记者试图从侧面迂回。“我在麦肯锡这样典型的美国公司也呆过啊。”刘持金也从侧面回答，“我对我工作过的企业都有感情，尤其是对那些老部下，不知我走后他们的路会怎么走。”
对职业经理人来讲，感情与前途并不矛盾，前者不会成为后者的牵绊，“我总要往新的目标去走。”刘持金说。
“这就是生活”
也许因为离职来得太突然，业内不乏种种流言，其中最多的一种说法是：刘持金是权力斗争和内部倾轧的牺牲品。半年多来，作为职业经理人所恪守的道德，刘持金用沉默来回应流言。在记者追问下，他也只说一句：“这就是生活。”职业经理人与资本的分分合合，其中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但这本就是寻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早就说过，这里面没有故事。”刘持金说，“而当你没有回答一些问题的时候，不免会有一些猜测。”人们对刘持金“去也匆匆”的好奇心并没有因为他长时间的沉默而消失。“你们都说我的离职太过突然。”刘持金反问记者，“那您说什么时候才是不突然的？”刘持金说他早在正式辞职之前，就在各种公开场合表露过将投身教育培训的意向，也曾经向老板谈过类似的想法，“一般高层的人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且，他的辞职也选择了12月下旬西方人的假期，让公司能作一些调整。刘持金试图用这些证据表明，离开诺基亚，转入管理培训，完全是自己主动的选择，和权力斗争无关。
但他的离职，一定与他过于“直接”的个性有关。刘持金认为美国文化对他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凡事太过直接，“这也是我最吃亏的地方。”“直接”而张扬的风格，究竟在刘持金的辞职中起了多大作用，记者不敢臆测。但刘持金的这段话也许可以作为注解：“有时候我们想得太多，既怕别人议论，又希望多得补偿。真累。”
像刘持金这样级别的人离职，肯定会打乱公司的工作，“有人不高兴也是很正常的。”刘持金说，“老板不高兴，外界会有议论，这些我在辞职之前早就预料到了。”在对议论三缄其口之后，刘持金对记者说：“这就是生活。”不管是公司，还是个人，遭际变故，我们也只能耸耸肩，说一声：这就是生活。“这就好像跟客户谈合同，成熟的经理人都知道，生意告吹是很正常的，不用沮丧，这就是生活嘛。”刘持金说。
刘持金这个“成熟的经理人”，没有对任何议论作出回应，“我甚至没有理睬过议论。”他说，“我不会去问微软中国总裁高群耀离职的原因，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必定事出有因，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事对于职业经理人来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去探寻事情背后的原因，是毫无意义的。”
在梯子的最高处放手
在美国读完硕士学位后就开始给不同的老板打工，屈指算来，他已经在职业经理人这条梯子上爬了12年。但这一次，刘持金没有再投靠新的公司，他决定给自己打工。
刘持金最初梦想只是到美国留学，然后在当地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至于在孟菲斯大学读的“量子物理”的专业，刘持金看得并不认真，他早已不想当科学家，这充其量只是一块跳板而已。当美国的一家大公司邀请提前完成硕士课程的刘持金加盟时，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职业经理人，看来是最稳妥的道路，刘持金决定沿着它走下去。
刘持金在31岁时跳到美国排名两百多位的杜佛工业集团任副总裁，代表公司来中国开辟市场。这时，刘持金的眼界才真正开阔了，他决定到哈佛读MBA。从哈佛MBA毕业后，刘持金接受了爱立信的邀请，回国任爱立信中国总裁。在爱立信工作了三年后，原来的竞争对手诺基亚给他开出了更为优厚的条件，权限也更大。刘持金在职业经理人这条路上走得是那样顺利，每到一个职位，他都能看到上面一层楼的风景，接着，他就能到上面一层楼看风景了。
历经10年，刘持金摸到了跨国企业中华人职位的“天花板”，“在全国范围内，我这个级别的外企华人领导寥寥无几，而要让中国内地人任跨国公司总裁，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按照职业经理人的标准，他的人生扶摇直上，几乎到达最高点。但一纸辞职报告却如同一个休止符，令一切嘎然而止。
“许多读书优秀的人，毕业后不会去创业。随着职业生涯的梯子越爬越高，他对梯子的黏着度就越来越大，承担风险的能力越来越低。”刘持金说。记者问：“你不就是那种顺着梯子越爬越高的人吗？为什么敢在高空突然放手呢？”刘持金的说法是，他想体验一下企业家勇于承担风险的那种精神。“中国的一些民营企业家由于文化水平不高，没机会爬梯子，可他们创业却成功了。”刘持金要从梯子的顶端一跃而下，去创业。
成功在于自己感受
一个职业经理人何时处于人生的巅峰？这个问题如果让刘持金来回答，也许就是：当他不再是职业经理人的时候。
“离开诺基亚后，我感觉处在人生的最高点。”刘持金说。
“可是人们看到的，是你失去了显赫的地位。”记者反驳。
“从职务上判别成功与否，都是很虚假的东西，只有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刘持金说，“做某某公司的副总，我恰恰不认为自己成功了。”刘持金告诉记者，他翻看过去在爱立信和诺基亚的照片，尽管背景是风光无限的签约仪式，但照片上的他却和今天判若两人，“满脸倦容”。
刘持金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创办爱立信中国学院，当时就有外籍教师对他半开玩笑地说，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持金学院”。在为外企打工，是在成就别人的成功，自己创业成功，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尽管刘持金的事业刚刚起步，谈成功尚为时过早，但他却从从一个发展趋缓的行业转入一个有高速成长空间的行业。也许，人生的一次波折，倒给了刘持金证明自己的机会。
